器武者之于军队,至少也是队长之职,乃军中着力培养之人,诸如王坚王良之流,将来铁定会是将军人选,这等实力之人,竟然甘心长年趋于人下,做普通士兵,且不论是否被逼迫,单是这份隐忍,便不是常人可及。
慕北陵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器武者?”
孙玉英恼道:“若不是她突然出手,我又怎么会被人擒住,这该死的贱人,竟然还敢对我用爆油。”
慕北陵惊道:“爆油?。”火营各军各队常备爆油,便是将火油注入瓷瓶,加硝石硫磺,用时以火点燃,扔于敌群,硝石擅爆,辅以硫磺蔓延,火油灼烧,乃破敌利器。未曾想孙玉英的火烧之伤竟会缘由于此。
孙玉英咬牙道:“后来我就被带到这里,还有六小队的几个人,也在这里,对了,你们可曾见到过?”
慕北陵道:“没有,囚塔里只有你一个人,想必他们是将你们分而囚禁。”心思微动,暗想:“恐怕那几人已经遇难,囚塔遭此变故,关中守军绝对不会再给人可趁之机,加上几人只是寻常士兵,没有价值,继续关押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想到于此,眼神微有黯淡。
孙玉英听得他说没见几人,也道几人难有生还可能,心中郁结,清咳几声。慕北陵忙替她抚平心气,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请将军保重身子。”
又道:“方才听你说他们要给杨增献上一物?到底是何物?”
孙玉英道:“不知道。”说时指向腰间,道:“在这里,与她缠斗时我抢来藏在身上,把老娘烧伤,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慕北陵道:“得罪了。”探手摸向腰间,取出几张泛黄皮纸,每张皮纸只有巴掌大小,上面或写或描,写满东西。
拿起一张仔细端详,只见其上寥寥几笔勾勒出军营布局模样,慕北陵只觉图上所绘熟悉,细想片刻,心下大骇,暗道:“这不是火营的布局吗?”又见图上两处有肩头表示,所指之处皆是火营守卫薄弱之处,顿时了然,原来夏玲是想将这张火营布局图送给漠北敌军,好让其有抢攻先机。若漠北敌军正如肩头所示暗中偷袭,火营危矣。
又看第二张,其上书道:碧水杨城主有礼,此乃西夜扶苏关外火营营地布局,城主可按标示,从东西两侧破营,事半功倍。另闻杨城主近日醉心医士之术,鄙人有幸,偶得一皮卷残经,由此奉上,愿与杨城主修永世之好。
慕北陵暗想:“看这用语口气,写信之人应该是西夜朝人,能熟知火营布局的,多半是军中人士,到底是谁,竟然居心如此叵测。”
再翻看第三三,上书“帝难经”三字,接下来就是一行行佶屈聱牙的晦涩字句,他看的费神,索性翻看最后两张,上面皆和第三张一样,又想:“这就是那个什么帝难经。”叠好皮纸,递给孙玉英,孙玉英不要,让他自己收好,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慕北陵道:“叛国通敌的证据,有人暗向漠北朝送火营的布局图,还标明了防守薄弱处,想以此引敌军攻来。”
孙玉英怒道:“朝中竟有如此苟且之人,等回去定要告诉爹爹,查出那人,碎尸万段。”
慕北陵收好皮纸,又道:“还有一样东西,叫什么帝难经,也是送给杨增的。”
孙玉英呢喃此名,不知所以。尹磊听闻“帝难”二字,猛然如遭雷击,惊觉道:“你刚才说什么?”
慕北陵道:“帝难经啊,怎么了?”
尹磊大惊,慌忙索要皮纸,慕北陵再拿出来递过去,尹磊斟酌半晌,脸上喜形于色。慕北陵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尹磊道:“以前只在古籍上听过其名,没想到还真有这么本古经。”
又道:“此经名为帝难经,相传是数百年一位药道帝师以其毕生心血所著,有道曰:医士大道,上达天命,下彻古今,救人于水火,屠人于千里。说的就是这帝难经,没想到啊,没想到啊。”他接连几个没想到,大有不吐不快之感。
慕北陵道:“这东西有这么神奇?那就给你好了,你可是我们二卒的骨干,有了它,如虎添翼。”
尹磊眼前一亮,偏头道:“给我?”目光直视慕北陵,见他并无半点虚假模样,不由心中感激,片刻后轻抚皮纸,叹道:“这东西要是被其他医士见到,势必争得头破血流,不过于我嘛,倒是多余之物。”说罢将皮纸重新塞给慕北陵。
慕北陵道:“你不要?”
尹磊摇头道:“我已有属于我的医士之道,再钻帝道,怕会走火入魔,修炼不成徒丢性命。”
慕北陵想了想,还是递给他,依旧被婉拒,这才收回揣好。
尹磊道:“你应该还没有经历天门吧。”
慕北陵道:“天门?是什么?”
尹磊笑道:“看来是了,如果可以,倒可试着用这帝难经过天门。”见慕北陵疑惑,再道:“回去后我再与你细说吧。”
慕北陵道声:“细皮嫩肉的,还学会吊人胃口。”便不在此事上多停留。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忽听外面有人喊道:“走水啦,快来人啊。”慕北陵悄悄摸到巷口,藏身黑暗中,看向关门,只见关门南侧有冲天火势燃烧,夜里大风鼓噪,火势急剧蔓延。他暗自咂舌,心想:“该不会是王良放的火吧。”转念又想:“烧得好,尽情的烧,最好把关门烧毁,老子正好趁乱跑出去。”
正欲返身进巷,猛见一甲兵抱着水桶急速跑来,方向正好是这巷子,慕北陵大骇,冷汗唰唰流下,不敢多想,三两步跑到马槽下,示意二人噤声。
那甲兵来到巷子口时,闪身进来躲在阴暗中,两方观察,确定没人尾随后随手丢掉木桶,朝马槽过来。
慕北陵暗地握拳,手压弯刀,气机紧缩那人。
那人近前,许许弯腰朝马槽后看来,慕北陵剑目猛缩,抽刀暴起,右手握刀飞速劈下,没有丝毫含糊。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那人身如鬼魅,化作残影倒退几步,又急速袭来,不待慕北陵砍出第二刀,就已将他手腕制住。慕北陵大惊,暗想:“完了。”忽闻那人道:“干什么,是我。”
听声音熟悉,定眼看去,方才看清来人样貌,分明就是王良。
慕北陵赧色道:“你怎么来了。”收刀入鞘。
王良没好气道:“老子差点被你砍成两截,你还好意思问。”
慕北陵告饶道:“误会,误会,王副纵队莫往心里去。”
王良白他一眼,道:“人救出来了吗?”
慕北陵点点头,手指马槽,道:“就在后面。”王良疾步走到马槽后,见孙玉英躺在地上,单膝跪地,抱拳揖道:“属下王良,参见将军。”
孙玉英摆摆手,示意他无需多礼。
尹磊道:“孙将军有伤在身,需要及时治疗,可有方法带我们出去。”
慕北陵过来,也看向王良。
王良道:“关中守军几乎倾巢而出,方才要不是我放了把火趁乱躲避,估计已经被他们发现了。现在关门紧闭,有重兵把守,估计难逃出去。”
慕北陵斟酌道:“既然如此,希望韩队长他们千万不要这个时候攻关,免得徒增伤亡。”
王良道:“放心,我又没放烽烟,他们几个脑子不至于这么不灵光,眼下倒是我们的处境更危险。”
慕北陵点点头,听外面风声大作,吹得火势呼呼作响,知道这把火估计一时半会不会被扑灭,细思几许,拍掌说道:“干脆这样,你们可听过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二人默认。
慕北陵又道:“待在这里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一来对孙将军伤势不利,二来等到白天很容易被发现,我们干脆躲到那里去。”手指身后,透过夜色,隐约可见关楼一只飞翎檐角。
王良惊道:“你是说关楼?灯下黑?”
慕北陵道:“不错,这些守军应该没有那么大胆子敢搜关楼,恰好给了我们修养时间,等寻到机会再逃出去。”此计道出,几人一拍即合,即以身在瓮中,便寻那最黑之地觅得一线生机。
打定主意,王良在前探路,慕北陵背起孙玉英紧跟,尹磊断后。出去巷子,王良还是甲兵装扮,不易被发现,来往守军虽多,但注意力皆在前方着火处,没人在意他们几人。
迅速摸到关楼入口,见楼外并无守卫,慕北陵率先跑上阶梯,尹磊随后而至,王良落在最后观望,直至他三人都进楼后,方才跟上去。
进入关楼,慕北陵随意选了个方向跑进去,楼内廊旋迂回,跑了一会,便失了方向,他咒骂声:“修个破关楼还弄这么多路。”再跑过一条长廊,忽听前方有脚步声传来,人影闪动,他大惊失色,纵身越过护栏,护着孙玉英趴在草丛间。王,尹二人也见势不妙,纷纷依样趴下。
几息过后,长廊尽头,三道人影逶迤而来,袅袅身段,频频碎步,竟是三个妇人,边走还边埋怨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呢?哪个挨千刀的这么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