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不愿
“我小的时候,那时父亲还是家族里年轻的一辈,可听父亲说,那时候韩家已经开始没落了······”
积累起来的压抑,有时候比起亲近的人,或许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会更容易去倾诉。韩诗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对着仆人,或许,她甚至不是在对人倾诉,只是想对自己说清楚吧。
“不过这是父亲说的,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志气很高,要振兴家族。因此他不愿再南省小地任职,便去了帝都,而我十岁那年,父亲已经出任帝国首都‘天子城’中的一个粮官三年了。”
“只是父亲为人太刚直,一直受到同袍的挤兑,做了三年,父亲从来没有收到过嘉奖,但是父亲分管的那一区,却明明是最好的,粮食的运输,分配从来都不差一丝一毫。”
“后来,那一年记得飞煌省受灾,帝君下令放粮,粮官之首的粮司大人暗地里要求克扣,父亲丝毫不理还是送粮过去,只是最后粮食仍然不够,很多人饿死了,父亲很愤怒,只是他回城之时却发现自己因为督粮不力,被罢职了。”
韩诗回忆起很多,脸上却在微笑······
或许那个时候的父亲,是她最喜欢的吧。
“我们被用来要挟父亲,而粮司大人不仅仅地位要比父亲高,更还是阴阳术师,父亲无奈,也没有任何办法,为了保全母亲和我,只好带上我们离开了帝都。“
“经过飞煌省的时候,那里的饥民太多,我们的家当也都被抢走了。”
“回到南省的时候,我们是那么的狼狈,被家族里的人嘲笑。”
那时候,韩诗刚过十一岁的生日,而一贫如洗的韩秦甚至买不起那些原本韩诗最爱吃的精致点心,韩秦明白了一些事情,他对自己的女儿说:没有下一次了,父亲欠给小诗的,明年护额加倍的补上。
后来韩秦便担任了晓云城的一个小官吏,只是任谁也想不到不过短短不到五年的时间里,他便成了晓云城城主,权位之高,不是当年帝都小吏可比。
“第二年,父亲在晓云城任职的第二年,就出任了城主府里的要职,我过生日的那天,父亲大排筵席,家族里再没有人敢小看父亲,夜里,人都散了,父亲喝醉了,我还记得很清楚,他摸着我的头,说了很多,很多·······”
只是那些韩秦所说的话,韩诗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的,去回忆,那个因为这个世界所以慢慢开始改变的父亲:
诗儿,你知道吗?
曾经为父很天真,以为能做那个逆流而上的人。
但是最后我明白了,当那些庸才们占据着高位,其实我什么都做不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那么执着。
我想去保护弱者,可当我被强者剥削的时候,当我失去权力时,却还被那些人掠夺的时候。我也明白了,没有谁天生就该去保护谁,更没有谁就该被谁所保护。
我不会再和弱者为伍,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为父不会让你和你母亲过那种流离的生活,相信父亲,父亲以后活着,只为了自己,为了你,为了你母亲。父亲能做到,以后我们所拥有的,一定都会是最好的。
韩诗沉默许久,仆人一句话也不说,静静的陪伴着她。
韩诗像是累了,十六岁的她觉得很累,她喃喃:“其实,其实···父亲说,他是想逆流而上的,可是做不到,做不到。”
很是的悲伤,眼角也有些湿了。
不知是谁,或许就是‘他’,忽然觉得很心痛。
“小姐。”
“什么?”
韩诗显得坚强,没有在他的面前露出懦弱的一面,很快的平复了情绪。仆人极为认真的说:“其实我听说,近日里,有人要对小姐不利,我只怕小姐还在府中会极是危险。”
韩诗想起前些日子,险些要被强人掳走,幸得一位公子搭救。
仆人见到韩诗神色似有些意动,便立即道:“此事千真万确,在下不会随意乱说,望小姐多多思量,早日离开韩府,若小姐担心住处,在下家中世代在山岭狩猎,山中有木屋一座,可以······”
“不必了。”
韩诗拒绝的很断然,让仆人不明所以,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性命更珍贵的吗?
“再过几天,就是父亲下葬的日子了,我···我要陪着他。”
“可,小姐,现在有人想要对你不利,只怕不会是盗贼索要钱财,恐怕会危及你的性命。”
“你一会听说,一会又道千真万确,只怕你也是道听途说的。”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不知不觉说,仆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了,显示此刻他心情的激荡。
韩诗却仍然很平静,更没有因为仆人的无礼而感到愤怒和生气,道:“我不怕,即便真有什么贼人。”
仆人仿佛很了解她,知道她主意已定。
你本该恨我,只是,对不起,我还是想要救你的。
仆人闭上双眼,手掌渐渐的举起,做掌刀的模样,似乎想要做些什么。只是却在同一时候,庭院之外,响起一道如钟般沉重的声响:“韩兄故友,许非前来,请小姐开门。”
一股强烈的,几乎让全身都在颤抖的恐怖气息,在身体无限的蔓延开来。
冷汗直流!门外的是谁?那是人吗?仆人觉得,那就是一只草原上最凶残的狼群王者,而他不过只是一只羔羊,一口口的食物,仅此而已。
连呼吸都不平稳了!但,我不能怕!怎么能怕。
“你···怎么了吗?”察觉到仆人的异变,韩诗连忙问道。
但在仆人的眼里,韩诗却变得奇怪。
这怎么可能呢,如此可怕的气息,连自己都觉全身都忍不住的颤抖,用尽全力的让自己平静。可为什么韩诗,如此柔弱的一个女子,却竟然没有一丝的惧意?
意志?实力?
不,不会是这些原因。难道是门外之人在针对着自己吗?不可能啊,这究竟是什么。
仆人慢慢将努力平静下来的目光,看向院门之处。他能察觉到,对方正在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