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月将最后一副药煎好,送到薛策的房间。薛策正坐在床上打坐,他双目微闭,一动不动,好像一尊佛一样。
和前几次一样,绯月按照游医的吩咐,给薛策煎好药后放到桌上就出去了。薛策调节内息,用气息将血脉打通。
只剩最后一点,薛策急于求成,用力过度,额头慢慢渗出汗来,他想起游医的话:“这本就是逆身而行的事,切不可急躁,否则武功尽废。”
薛策重新慢慢调整呼吸,他可以明显感觉到,刚刚还乱窜的浊气,此时如同一个听话的孩子,在阻塞的地方游走,这股真气终于冲破了障碍,整个人顺畅而通达。
薛策将气息捋顺后,拿起绯月端来的汤药一饮而尽。
他换了一身夜行衣,子时潜入铭王府。铭王府灯熄了大半,只门口和路上零星点着几盏昏黄的灯笼。
薛策拿出从黑市买到的铭王府地图,寻找承铭卧室的位置,却意外的发现书房的灯竟然亮着。
薛策忍不住嘲讽:“通宵达旦的筹谋算计,还真是用功。”
薛策潜到窗户下,看到书房内只有一个身影在晃动,身影瘦削,看着不像承铭。
薛策从窗户翻入,剑尖指着人影的喉处。
那人竟是白空明。
白空明被吓了一跳,马上恢复如常。他放下手中的书卷,好奇的问:“你是谁?”随即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道:“我想起你了,你是薛家三少爷。”
“不敢当你那一声少爷,本来要杀赫连承铭的,既然你在这,就先送你下去。”薛策的剑向前刺去,白空明慌乱的向后仰,倒栽葱翻到桌子后面。
白空明赶忙爬起来道:“等等,死也让我死的明白,你是为太子来杀我吗?”
“我是为冯妈。”
“冯妈是谁?”
“就是被你放火烧死的冤魂中的一个。”一想到冯妈惨死的模样,薛策就浑身发抖,想将杀人放火的凶手生吞活剥。
“他们不是我杀的。”白空明说这话时异常镇定,甚至开始理直气壮起来,“如果你是个不分青红皂白,只管杀人的狂徒,那就杀了我吧,我无话可说。”
白空明的激将法奏了效,薛策的剑有些下垂,他问:“那是谁杀的?”
“许光和鬼军。”白空明绕过剑尖,靠近薛策道,“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薛策冷笑一声:“你不是铭王爷的谋士嘛,即便你不是杀害冯妈的凶手,我也留你不得。”
“慢着,”薛策刚要动手,被白空明叫停,“你想做皇帝吗?我是个谋士,辅佐谁都一样。”
薛策忽然笑了,笑的颇有深意,他收起剑,重复了一遍:“你辅佐谁都一样?那你怎么不辅佐太子?”
“我到北齐确实是投奔太子而来,可那时刚巧太子去了边关,这才转投铭王爷,”忽然白空明意味深长的一笑,“我有自信,即便不是皇子,我照样可以辅佐上皇位。”
“你指我?”
“难道薛少爷不想?”
薛策“呵呵”笑了两声:“如果你真有诚意,先告诉我鬼军在哪。”
“鬼军现在由许光接手,据点在沐清庵。”
“大男人藏在庵堂?!”薛策不可思议中带着气愤。
白空明点了点头:“薛公子连信都不信,可见藏的够隐蔽。”
薛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愿意听白空明说话,既然问出了鬼军的位置,也就没有必要再跟他废话。正在薛策要动手之际,白空明趁其不备快速跑到门对面的墙边,拉动一根绳子。
薛策感觉头上如芒刺在背,他赶忙闪开,一个坚实的铁笼子应声到地,就落在刚才他站的位置。紧接着书房外传来清脆的铃声,铃声在寂静的夜色里突兀至极,不多时,有嘈杂声由远及近。
薛策知道中了白空明的计,白空明跟他说这么多话就是为了到机关的位置。铭王府的府兵已经近在眼前,薛策来不及杀白空明,转身跳出窗子逃离铭王府。
铭王爷早已睡下,听到书房的求救铃声如被针扎一样猛然惊醒,他随意披了件衣服,看到有府兵过来,跟府兵一起赶往书房。
白空明瘫坐在地上,颈间有一道匕首留下的伤痕,正向外流着血,书房混乱,一片打斗的痕迹。
“发生什么事了?”铭王爷赶忙将白空明扶起。
“刚才有人夜袭这里,还好王爷不在,他把鄙人当成了王爷。”白空明伸手捂住了颈间的伤口,深吸了一口气。
“看清是谁了吗?”
“看清了,是太子。”白空明答。
“太子?”
“对,他已经先向王爷动手了,咱们必须抓紧时间除了他。”白空明说话时,手指间渗出血来。
“去找大夫。”铭王爷吩咐许光。
“不用了,鄙人随便上点药就好。”
许光当即停下脚步,他心里期盼着匕首上带点毒才好,最好是见血封喉的那种。
白空明邪邪的笑了一下,他当然不能让许光去找大夫,如果许光发现薛策去端他的老巢,就不好玩了。
薛策连夜赶到沐清庵,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遮面布,将脸遮严,翻墙进入庵内。他刚一跳入,就遇到个巡夜的姑子,姑子“啊”的尖叫出来,薛策一掌拍在她后脖颈上,尖叫声如同齐刀斩断般,只半声就戛然而止。
薛策将她扶到墙角坐下,在庵堂内寻找可疑的地方。正堂内走出个高大的身影,薛策在房顶看影子,感觉这不是个女人的影子。
待他倒挂在屋顶看去时,确定那是个男人,手里拿着八方尺钻,和太子被挟持那晚出现的杀手,所持的武器一致。
这人寻着姑子喊叫的地方走去,待看到昏倒的姑子时,明显慌乱,脚步匆匆走入正堂。薛策紧随其后。
男子将蒲团掀开,敲了六下,两慢四快,蒲团下的地板砖下陷出现个洞口。薛策的血液上涌,他的眼睛里出现熊熊燃着的大火中,冯妈被砸在房梁下的场景,他拔出剑,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薛策落到底时,男子距离他只有两步远,薛策提剑落花流水的刺入他的心脏。薛策向前大步走去,在身后拔出剑,他身后溅出一朵血花,就像黄泉路上的曼陀沙华。
薛策沿着路往密室内走,见一个杀一个,干净利落,毫不留情。直到到一间密室时,里面漆黑一片,却响着无数的鼾声。薛策摘下走廊的灯盏,点亮屋里的烛火,烛火的光一闪,床上赤身睡觉的杀手们霎时从床上弹了起来。
这间屋子里住着十几个杀手,还不等他们有所反应,薛策已经两剑过去,要了两条性命,其他杀手当即反应过来,从枕头边抽出八方尺钻,向薛策掷去,九条索绳八方射来,薛策借着凳子腾空,八方尺钻打在一起,闪出火花。
又有八方尺钻向他射来,他拿剑挡住,顺势转了几圈,将索绳缠在剑前,顺势绕到杀手身后,剑尾在其脖子上用力一抹,半个脖子被抹掉,露出森森白骨。
薛策的仇恨此时达到了顶点,眼中透露的杀气,让杀人无数的杀手营踟蹰着不敢上前。
有一人腿软,微微弯曲,身体不自觉的向前,薛策一箭直刺心脏,那人竟连躲闪都忘了,就这样接招,毙命。
“你们作恶多端,早该绝了。”薛策斜眼回头看身后的杀手们。
“一起上。”鬼军中不知道谁喊了句,众人一拥而上。薛策将他们掷过来的八方尺钻在空中打了个结,再将他们一一杀尽,满地鲜血,满墙污秽,满腔愤慨。
薛策从这间屋子里走出去,他的身后躺着十六具尸体。气息未尽的一人看到薛策出门的刹那,那个令人胆寒的背影深深印在了他的眼睛里。
薛策走进密室最后一个房间,房间很小,只供奉着一个牌位。
薛策轻轻念出上面的名字:“孙云”。
牌位的后面放着一个盒子,薛策好奇:孙云的尸体被扔到乱葬岗焚烧,难道骨灰被收集回来了?
他打开盒子,里面没有骨灰,只放着一个布袋和一个小册子。
小册子上写着二十三个人名,为首的是孙云的名字。孙云以及其中四个人的名字外围被画上了黑框。薛策知道,这表示这些人已死。后几页记录了死去杀手家人的姓名和地址。孙云家人的位置写着“两个儿子”,名为孙展星、孙展辰。而地址却是空白。
薛策打开布袋,里面有两枚银戒指,一枚是完整的,上面刻着孙云的名字,另一个却是半截的,刻了个“秀”字,显然另一半上刻了另外的字,应该是个人名。
布袋里还有一封信,薛策只看了一眼内容,浑身一震,他将布袋和小册子放进怀里,匆忙回薛品的府邸。
天上已经泛起鱼肚白,薛策一身血迹出现在羽霖的房间时,羽霖吓得后退了三步,以为薛策被人暗算,又要去阎王殿报道呢!
“这才什么时辰,”羽霖打了个哈欠,“你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