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仔捧着掌心的高脚婆，呆呆看着树荫下冲着他笑的小宋叶，女孩头发脏乱，脸上更是坑坑洼洼，笑着的时候一口黄牙，怎么看都是丑陋至极，可在此刻男孩的眼中，这张脸，这个笑容却像是滚烫的烙铁一般烫进了心里，带着难以言说的暖意。

宋叶瞧着这孩子呆头呆脑的，索性转身准备再采些高脚婆回家，结果走到树荫下的时候后头快速走上来一个身影，蹲在草丛边上手脚利落采下一簇簇的高脚婆，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捧着一大捧的高脚婆递到宋叶的面前。

后者挑眉，不客气地抖开衣服下摆接下，这孩子不赖，还懂得知恩图报。

“我不叫丑丫，我叫宋叶。”不再结巴拖沓的语调像是枝头上的黄鹂鸟鸣叫般清脆婉转，凭生让人多出些好感。

孤仔呆愣地点点头，“我叫秦子昂，我知道，宋叶，你跟以前，有些不一样。”

宋叶失笑，也对，同在一个村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稍微有些残疾的孩子必定是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认识不足为奇。

“以前的丑丫已经不在了，我是新来的，很高兴认识你，秦子昂。”直到这一刻，宋叶才真正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心头郁结散去，对于未来的迷茫一点点吹散开来。

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可无论在哪里，生活都得自己去走，宋叶是一个看得开的人。

秦子昂并不晓得新的旧的，他只知道为他挺身而出的宋叶在那一刻浑身都亮晶晶的，充满了光芒。

“傻小子，陪我山里走一趟怎么样？”宋叶眼珠子滴溜一转，看着森林深处打着主意。

秦子昂愣了一下，这个时节家家户户大多都在农作，鲜少有人进山，山里野草荆棘疯长，就宋叶的小身板估计一进去就抓不到人影了，不过宋叶开口，他便毫不犹豫点头，“嗯。”

宋叶眯起眼睛笑得像只小狐狸，拍拍秦子昂的肩膀，“乖，带你找好吃的。”这一伸手她才发现这孤仔看着不过十三四岁，可身上硬邦邦的，一身破衣裳也不难看出身材健壮。

瞧着身板，就算刚才那群找麻烦的孩子，以一敌十也应该是手到擒来，咋滴就傻站着让人揍呢。

不过大家不熟，宋叶也没懒得去管别人家的事情，眼下就想从大山里寻点吃得饱肚子，养得了身子的东西。

“你等我一下。”正准备进去呢，秦子昂却突然低声说了一句，调头就跑进了村子。

啊？

宋叶傻在当场，半天摸了摸鼻子，该不会那小孩脚底抹油溜了吧。

敢情她拿对方当探路先锋，对方也留着小九九，咳咳，宋叶无奈叹了一口气，倒也没生气。

试了试手脚的力气，宋叶终是放弃了进山的准备，别说这身子刚落水大病未愈，长期营养不良的小胳膊小腿恐怕遇见野猪就只有被拱的份了。

看来，进山不能急，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弯下腰拾掇好地上的高脚婆，宋叶打算先回家看看娘，结果起身回头一看，身后小孩正朝着这边全力狂奔而来，像一匹脱缰的小犊子一样，身上大小的补丁在空中跳跃出不同的色彩。

来到宋叶身边，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耳畔刮过一阵风，扬着尘土，秦子昂微微喘着气垂眸看她，麦色的脸庞沾着汗水，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轮廓已经隐隐露出了少年郎俊朗的棱角，而他的背后背着一个木质古朴的箭筒，里头放着十几只削得光滑的箭，腰带上别着一把镰刀，腰间挂着水壶，手中抓着一张弓，一副飒爽男儿的模样。

宋叶眨了眨眼睛，好似又重新认识了秦子昂一样，相比之前站着闷声不响挨打的笨孩子，此刻的秦子昂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跟气势。

“你是猎人？”宋叶打量过后忍不住发问。

秦子昂鲜少跟女孩说话，更别说被女孩近距离打量，微微红了脸，点了点头，“嗯。”

“嗯，嗯，不错。”宋叶满意地点头，心道难怪这小子身板那么结实，这样一来进山就更加有保障了，秦子昂还是一个移动的导航。

吃了点东西也休息足够，宋叶迈着颤巍巍的小腿随着秦子昂踏进深山，许是看出她腿脚不利索，秦子昂的速度放得极慢，走在前头弯腰仔细为她一点点劈开过高的草丛跟荆棘。

“秦子昂。”宋叶四处看了一圈，转头唤了一句。

前方开路的小子顿住脚步，背脊挺得笔直，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嗯。”他抿着唇，唇角不可抑止慢慢牵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