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文暗影浅如沫，粉面轻妖难辨香。

——君惊鸿

月上枝头，一轮清月斜斜挂在夜幕上，余晖撒在各家各户的房檐上，透着层淡淡的银光，遥闻深巷狗惊叫声，君惊鸿踱步回来，妆容浅淡，眉心忠字在月光的顺服下灿灿生辉，鹅黄色上袄是绣娘寥寥几针的梅花，下裙无任何装点，有点暗蓝，她没洗掉面容那些伪装，仅仅是略填了几笔。

想来是伪装妆容是清秀了些，扮作女子也瞧不出来什么怪异，阁楼灯火未歇，小窗微敞，竹帘卷起凑成一块，那窗边烛火晃晃，忽明忽暗，晏青身穿薄衣，手持剪刀正欲剪掉那过长的烛心绳，却余光扫到着女装的君惊鸿，惊慌之间差点把剪刀甩了出去。

“已是夜时，惊鸿公子不歇息，穿着女装作甚？”晏青按捺住吃惊神色，心里嘟囔起来，他倒是没有预到，这君惊鸿还有这番爱好。

“惊鸿是听闻晏军师早些时间亡妻，此番做鬼吓吓，看能不能把亡妻之影从你脑海里驱除了！”君惊鸿想解扇消遣，摸到腰间顿时失望，换了着装，那折扇被遗忘在另间院子，待明日再去寻吧！

晏青：......鬼哪有你这般清秀。

晏青看着君惊鸿心情颇好的样子，而自己是心头愁绪盈盈满，对剪烛蓦然失了兴趣，提议到房顶酌酒看月，君惊鸿推搡再三，最终无奈应许，只到不喝酒。

堂堂大男人怎么不敢喝酒？晏青心底不禁嗤笑，提着酒坛飞至房顶，君惊鸿在草木间昂首望眼欲穿，怎的这厮寻酒之际忘了自己不会轻功之事，那晏青还真的是丢了记忆，在房顶四顾方觉没带君惊鸿上来。

晏青有些许不耐下去，直接搂着君惊鸿的腰飞到屋顶，瞥见她那身装扮更是烦躁，心想做个真男人不好吗？非要女里女气的，君惊鸿手轻捏着裙子小心翼翼坐在房顶瓦上，明月清辉，星光漫天，夜里偶尔有冷风吹来，晏青捧着酒坛仰头大口喝着，没了往日里君子风度。

“你可有后悔过？”君惊鸿斜眼看着晏青几乎失控的举动，面目复杂，好在阴影挡去她大多脸色，晏青应是没有注意到不对劲。

清风把君惊鸿的言语缓缓送到晏青耳际，晏青凝望着天空，抬手狠狠抹去嘴边的酒渍，君惊鸿恍惚间看他瞳孔处有点晶莹，再细看之时却是什么都没有。

“后悔？后悔又如何？即便重来一回，我仍是那般作为，家事国事天下事，越靠后越为重要，为了这天下，我苦又何妨，伤又何妨，人命短短数载，若是仅仅为些男女儿情束缚着，又有何种意义？”晏青又猛饮一大口烈酒，身体承受不住大咳几声，君惊鸿面无表情坐在一旁，僵硬得像是个木偶人。

那人也是这般言她的，他总是用尽心血让自己莫要为了儿女情长毁了大事，而她呢？终究是耽误了一些大事，也难怪那人如今仍是宁死不愿原谅她，君惊鸿只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人有七情六欲，伤心无法逃脱，人心凭着自己直觉探路，前方浓雾茫茫，分不清是何种景色，又分不清是何种梦境，是爱乎？是恨乎？不过是沧海一粟，顷刻间化成海中泡沫，连影子都无踪，君惊鸿浑身惆怅之气难免，也恨不得学晏青大饮几杯，做短暂的失忆人。

晏青自顾自饮酒，有时候想起旁边还有一人，固执着让君惊鸿也喝几口，君惊鸿铁青着脸不语，抬腿就欲把晏青给踹下去，早就说明自己不喝酒，还这般勾引我？

“干嘛踢我？”晏青揉着吃痛的腿，好在君惊鸿不练武，要是练武估计真的就把他给踹下去了。

君惊鸿冷着一张脸默然无语，半边脸显露在皎洁月光中，苍白惨淡，晏青抿着唇端详着君惊鸿，甚至还勾着君惊鸿的下巴痴痴笑了起来，边笑边把自己的披风往君惊鸿头上盖，弄得君惊鸿眼前一暗，什么也看不到了。

喝醉了？恩......不气，何必跟醉鬼生气，君惊鸿顶着一张宛若阎王现世的黑脸，把那心里的暴虐之气按住，偏偏晏青不觉得有何问题，还把整个身子靠过来，双臂紧紧勒住君惊鸿的脖子，差点没让君惊鸿断气。

“晏军师。”是君惊鸿咬牙切齿恨不得吞其骨肉的声音。

“嗯？”晏青若有若无应了一声，之后再无话，勒着君惊鸿的胳膊也有了点松度。

像他这样的，是先打还是先杀？君惊鸿在黑暗中沉思片刻，费劲力气把那人从身上移开后，抱着那黑披风，暗戳戳横了一眼那不知死活的人，用披风裹着她的身子，那人身强体壮的，何须要这些玩意，反正是他给的，用得问心无愧。

再度醒来时，不是苍天白日，君惊鸿躺在软塌上盯着上方雕刻物，她究竟是睡了多久？连被人送回厢房也不知，正郁闷着，晏青扣门而进，背着光杵在那许久，才慢腾腾一小步一小步磨蹭过来。

“昨晚那事......也不知我做了何过分举动，若是有，还请惊鸿公子原谅。”说罢，君惊鸿还恭恭敬敬给君惊鸿行一小礼，想来也是知晓自身醉后失态严重吧！

“无碍。”君惊鸿淡然言道，似乎昨夜毫无事端。

晏青低垂着眼眸偷偷打量着君惊鸿的面容，愣是什么问题都没有看出来，莫非自己酒后未失态？

晏青还是有几分真君子心的，君惊鸿摸着自己身上毫无变动的上袄，暗自庆幸，万一这晏青一时冲动解了自己袄裙，那么自己身份可就暴露无疑了！

“真心无事？”晏青再次疑问道，君惊鸿是谋士，心机难测，饶是自己在她身边有些日子，但他还是未懂这人，话似真似假的，自己还真不能轻易信。

这次君惊鸿不咸不淡地扫了晏青一眼，漠然掀开软被俯身穿好短靴，晏青看着君惊鸿身上的袄裙，目光微闪，他修长的眉毛拧成座小山丘，迟疑言道：“惊鸿公子，你怎的突然想起我亡妻？莫非你与她还有什么纠葛不成？”

君惊鸿与郗渺人都是南锦锦都之人，私底下若有什么交情，也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