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累如流电,在官道上飞驰。顾熠城伏在马背上,急速往境魄山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江湖第一大杀手组织煞血楼放出消息,杀凤千澜者,可得黄金二十万!并透露凤千澜正在境魄山中。一时间江湖哗然,有能力的武者跃跃欲试,提刀赶往境魄山。客栈盆满钵盈,带动了沿路的经济发展。
四周漆黑不见五指,凤千澜全身酸痛,手肘撑地,站起身来。然后伸手去拉躺在地上的公子羽。
公子羽为凤千澜做了肉垫,五脏六腑受到撞击,火烧的痛。手臂上的伤裂了开来,可他心底竟然感到丝丝欢喜。搭上凤千澜伸来的手,借力站起身来。
头顶的洞口是不能出去了,闫虎定会叫人死守,他们出去等于自投罗网。
两人背靠着背,稍作休息。洞中东风擦着岩石吹过,发出鬼哭的声音。水滴自岩尖处落下,打在地上的岩石上。四周皆为坚实的岩壁,低处青苔攀岩而上,一条蜿蜒幽深的小道危机四伏,通往不知处。
眼下只有这一条路,他们别无选择,两人相视一眼。清澈的眸子与幽蓝的眸子相对。凤千澜感到一阵熟稔。
公子羽不知道凤千澜此时的感觉,上前一步,主动走在凤千澜前面,将她护在身后,就像多年前一般。“你跟在我后面。”
凤千澜知道公子羽的意思,此时情景也不愿意和他争,软语道“小心。”
“嗯。”公子羽淡淡回应。
两人一步步向前迈进。小道阴湿,不时有水落在他们发上衣上。东风呼呼,寒气逼人。
小道两旁种着暗红色的花朵幽冷的香味若有似无。花瓣呈波浪状,一朵七瓣,奇怪的是只花无叶。两人提高警惕,小心的往前。复行数十步,转过一道弯。风力渐小,漆黑的山洞忽然明亮起来。
前方是一道通向高出的长梯。阶梯上有两排高约一米的灯盏,灯上燃着红蜡,蜡泪如血,将烛台染红。烛台下是繁复的花纹,似藤旋绕而成。灯上缠红绸,随微风清扬。上面用金黄砂写着未知的文字,庄严又充满了神圣气息。
昏暗的烛光打在岩壁上,忽长忽短,将长长的阶梯映红,石阶光滑与洞中石质纹理毫不相同,显然是人力从外边运进来的。
公子羽道“这莫非是一座古墓?”
凤千澜看向公子羽不解“何以见得?”
公子羽道“苍羽楼有书云,千年之前,圣临大陆由擅神力的薛氏一族统领,又有湘灵圣女辅佐。国泰民安,百姓皆道:薛家天下和天地并存,与日月同光。而这里的布置与那时的墓穴布置别无他二,这鲛人红烛便足以证明。”
凤千澜点点头,鲛人烛以鲛人泪为芯,鲛人油为蜡,千年不灭,万年不化。“也不知是谁的墓居然选择建在这深山肚中。我们要出去只能往这里走了。”
“嗯,此长阶通往东面,气流从东来。”东必有出路。公子羽手中握着长剑,幽蓝色的双目看向长阶尽头,依稀得见红帐飘摇。
两人不再犹豫,抬脚迈上光滑如玉的台阶。鞋底落在台阶上,仿佛蜻蜓点水,石砖上一层层水纹散开。
四周岩壁忽然变得通透,消失在视野里。取而代之的是淡蓝色的冰原。冰原与天空相溶,一望无际,银装素裹,万里雪飘。几片六角雪花落下,竟然不知是从天落下,还是从地上升的。红蜡闪闪,上系着的红绸鲜艳。灯脚处沾染了一层薄薄的寒冰。
两人惊讶之间,心中更加忌惮,千年古墓定然不会简单。雪花漫天飘飞,两人拾阶而上。这里冰天雪地,凤千澜一点也不觉得冷,心不安的跳动。
一路走来,并无异样,如同冬日踏雪一般,冰妆玉砌,风景独好。可两人皆无赏景的乐趣,越是美丽的东西,危险系数越高。
当他们迈上第七七四十九阶时,身后的阶梯忽然消失无踪。脚底的台阶也摇摇晃晃,逐渐透明。
几道冰针飞速刺来,晶莹剔透的美丽带着嗜血的力度。凤千澜闪身,艳红色的裙角在空中如花绽放,带起一缕芳华。
公子羽以剑相抵,冰针撞在剑身上,冰晶粉碎成埃。
台阶已经消失,双脚悬空,两人一面躲退,一面跃上台阶。
再上一阶,冰针成网,向两人网来。冰棱四溅,点点荧光宛如美丽的星空。火光跳动,冰棱靠近,瞬间融化成水,水滴在空中微顿。忽而下落滴水又成冰。凤千澜左右闪躲,火红色的裙摆在白雪皑皑的天地间飘飞。
公子羽一剑挥过,一盏红烛坠落。“嘭”火光冲天,化作一潭泉,不断有水自潭中涌出,须臾将潭淹没。
冰针漫天,红烛垂泪。悬空的阶梯下,水缓慢上涨。凤千澜余光一瞥,暗叫糟糕,“公子羽,下面的水要漫上来了。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公子羽点头,来到凤千澜身边为她挡了大半凌冽的冰针。
那针好似有灵性一般,密集射来。公子羽躲闪不急,手背上多了一道划伤,鲜血从整齐的伤口溢出,幽冷的香味散开。双眼发黑,脚步踉跄,往后倒去。
凤千澜回首,将公子羽扶住,伸手拿住即将坠落的剑,“不好,是花香!”小道旁暗红色的花!
公子羽靠在凤千澜的肩窝,嘴角含笑“连累你了。”我又连累你了……随后晕了过去。
凤千澜没有听清楚公子羽说了什么,接过剑来没命的挥舞。边挥边退,锋利的冰针细小如发,“咻”一缕乌发掉落,被风吹落,浮在沉静的水面上,化为青烟。
上万根冰针刺来,水面不断向上逼近。凤千澜握剑,冰晶在剑间裂开,成花向周围绽开。掌心的伤口裂开,妖异的血浸湿剑柄,血沿着剑柄上的刻纹漫延,那朵欲绽未绽的青莲花瓣一瓣一瓣被血填充,耀眼的光芒自剑柄散开。镜魄山脚,一间小木屋中,大放蓝光。
与此同时,大陆以东,海之以南。蓬莱仙岛,天微雨,朦朦胧胧处见蓬莱阁于高山上。一老头站在于思前老泪纵横,仰天长叹“终于等到了!终于……”
南唐皇宫,祭星楼中,国师大人勾唇一笑。楼外风动杏树,纯白的花瓣飘零,南方朱雀时隐时现。
古墓之中,光芒刺眼,凤千澜根无法视物。
冰针忽而停在半空,水面停止上涨。飘雪洋洋洒洒,毫无规律的游动起来,红绸上的金色文字隐隐发光。万籁空寂,画面停顿。
寒风吹动衣摆,凤千澜缓缓睁开双眼,一根透明的冰针悬在她眉心处,险之又险。“呼。”
公子羽醒来,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眼,怎么会?
凤千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当墓主人心慈,放他们一马。凤千澜拉起公子羽,绕过悬空的冰晶“快走吧,这地不大对劲。”
公子羽点头,跟着凤千澜一路向上。
长长的阶梯尽头,红绸飘扬。一建筑物似亭非亭,四角翘起,犹似大鹏展翅。上面坠着的青铜角铃在风摇荡,发出清脆蕴古的声音。一曲倾城,曲调苍凉。妖异艳红的花藤婀娜多姿地向上攀岩,枝叶缠缠绕绕。
凤千澜站在外边,一眼便看到亭中央放置的棺椁,冰蓝色的棺椁,质地晶莹通透,泛着圣神的光泽,奇怪的是此棺无盖!
在亭的左下角立着一块石碑,上面有一道深及几寸的剑痕,另人心惊。千年已过,剑痕处的锋利被时光磨得光润。
公子羽看见正中间的棺椁,不悦的神色一闪而逝,随后将目光移开。
凤千澜没有注意到公子羽的神色,将目光放在那方古老的石碑上,檀口轻启,徐徐念道“寒月白梅生,枝头并蒂朵。一曰阳,一曰阴,阴阳共生圣朝临。百炼钢,绕指柔,何以孽缘暗中生?国魂归,天下乱。
趁凤千澜发看碑之时,公子羽指尖微动,半空中的冰棱消失无踪,停滞的水面忽然爆涨,伴随着的还有剧烈的摇晃。顶部的冰石坠落,往下砸来。
冰石从高空坠落,狠狠地砸向水面,水花四溅。灯盏倒地,千年不灭的鲛人红烛在瞬间熄灭,升起一缕青烟。艳红的花朵不知离殇,开的火红。角铃阵阵,奏着千年前的悲凉。
公子羽上前拉住凤千澜的手臂道“我们快走吧,这里要塌了!”
凤千澜心有戚戚,道“嗯。走吧。”
两人跨步往前奔去,躲避着不断落下的石块。
在走过那晶莹的棺椁之时,凤千澜的指尖擦过冰凉棺壁,刺骨的寒意传来,让她心神一震。
冰蓝色的棺中整齐地放着一件衣裳,朱红的颜色比自己身上这件颜色更加正,款式精美自带神秘气息,这是一件嫁衣。嫁衣边缘绣着千朵莲花,清水出芙蓉。裙摆用白金线绣着的龙凤呈祥的图案。袖口滚寸长的金丝点缀,光彩耀目。衣领处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蝶,与流云韵蝶佩中的蝴蝶姿态一般无二!
凤千澜身体打颤,脑中忽然浮现一个画面。男子一身黑袍靠着冰棺,衣角上绣着古老玄妙的花纹。红帐重重,依稀得见那俊美如神的侧颜,那双固执哀凉的眼愣愣凝视棺中,仿佛失去伴偶的孤狼,丧失了所有的锋利,丧失了所有骄傲。世界突然暗下来,再无半点光彩。
凤千澜眼角湿润,像有人拿刀在心上刺了一万下,钝钝地痛着。她听见了,听见了男子低声的哽咽“你总是这么狠心,这么决绝,……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吗?要将我丢弃……”
指尖的凉意犹在,原是千年前的一滴断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