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老应声而动,带着一群下人一一向来客致歉。
来客也知事情严重。所谓家丑不可外传。依丞相府在南唐的势力,他们小家小户,可不敢看凤家的笑话,惹祸上身。忙不迭的告辞离去。
凤婉卿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李霖潇,金色的流苏剧烈摇晃。她怎么也没想到这话是从她最爱的霖潇哥哥口中说出来的。
崔氏见来贺礼的人鱼贯而出,顿觉不妙,却无力挽回,心中思考如何应对。
热闹的庭院变得空旷,气氛诡谲。
大堂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方才凤如烟甩掉了念心,偷偷跑到前堂来。
崔氏镇定下来。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方晓也死了。凭一个冯兰芝证明不了什么。镇定,镇定。先声夺人道“冯兰芝,你不是回乡去了吗?这时候回来,难不成是来向姐姐忏悔的。”
提到柳梦如,冯母哀戚,是她对不住她,对不住千澜小姐。“夫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当年梦如夫人为何难产?为何气血亏损,撒手西去?夫人都忘了吗?”
凤丞相一惊。梦如生产后,气血亏损,伤了身子,在千澜两岁时便去了。贤芳一直不喜梦如他是知道的。只是后宅之事,他从不过问。冯母这话引起他的深思。
崔氏死不承认,眼神不善的看着冯母“冯兰芝,当年是你侍奉的姐姐,姐姐身子弱去了。要为此事负责的是你。”我不是给了你一笔钱让你远走他乡吗?现在这贱人反咬一口!
崔氏忘了是谁买凶,想杀人灭口的。
冯母见崔氏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和盘托出“夫人,当年是你指使奴婢在柳夫人的膳食中下了夹竹桃。不小心被方姨娘撞破,你害怕方姨娘告发,逼着方姨娘给柳夫人送去含有桂枝的马蹄糕。夹竹桃毒性极强,误食的人会产生昏睡、恶心和眼花的症状。过多服用会致死。
而桂枝属于温经通脉散寒的药物,但是桂枝和夹竹桃一齐服用,两者共通,通经化血的效果强上百倍,足以是人滑胎!”
后宅大戏,凤千澜一直以为影视剧中的情节浮夸,却不想真正的后宅,刀光剑影暗藏其中,杀人不见血。
凤丞相沉默着。努力回想当年柳梦如生产前的情形,昏睡,恶心,总说眼睛花。与冯母说一般无二……
李霖潇担忧地看着凤千澜,亲生母亲被害,她……
凤千澜淡漠的站在一旁。她对柳梦没有孺慕之情,柳梦如于她就是一个陌生人。她只是为原主复仇,了却原主的心愿。
府门外,念珠苏醒后由涑河送回凤府。因凤府下人阻拦涑河寂进不去。
念珠知道事情原委,向涑河道了谢,匆匆进府去了。她要为主子讨一个公道!
念珠本就是凤家的奴婢,下人们没有拦着。
于是念珠脸颊发着红,伤寒还未好,顾不上礼仪,跑进堂去。
崔氏还欲反驳。
人影闪过,念珠闯进堂前,跪倒在凤丞相面前,泪水唰的留了下来,“老爷,您可要为方姨娘做主呀!”
念珠哽咽难言,颤巍巍地从袖口拿出一封保存完好的书信,递给凤丞相。“这是方姨娘临去前嘱咐奴婢要交给老爷的……是夫人……是夫人逼死她的呀,姨娘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晴天霹雳,凤丞相接过念珠手中的书信,撕开封口。一目十行看了下去。越看越是惊心,越看脸越黑。拿信的手都颤抖了起来。“啪”,凤丞相一掌打在案几上。
崔氏心中警铃大响,惊慌失措地扑上前去“老爷,您别信她。是方晓那个贱人让她来陷害我的!”
慌乱下,崔氏口不择言,平日里的温柔贤惠通通丢弃。神色狰狞,就是一个泼妇。
一直躲在堂后的凤如烟跑了出来,小小的人儿泣不成声,拉住凤丞相的衣摆“父亲,烟儿要姨娘,烟儿要姨娘。”
这无疑是为剑拔弩张的情势,火上浇油。
凤丞相见凤如烟,思及方姨娘的好,和那个一个月的孩子。老泪纵横,摸摸凤如烟的头。将凤如烟交给念珠“福老,你去备一碗清水来。”
“喏。”
院中人不知凤丞相何意。
凤千澜看着凤婉卿意味深长的笑笑。在回凤府之前,凤千澜收到王离川的一封信。是一封按照方姨娘的信,重新誊抄的。她才知道凤婉卿是崔氏与凤府的一个侍卫私通来的。现下,言玖已经去缉拿了。
崔氏是内宅妇人,知道凤丞相开始怀疑凤婉卿的身份了。心急如焚,又哭又闹“啊!让本夫人死了吧!什么人都敢来陷害,本夫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直直朝柱子冲去。
凤翎墨几步上前拦住崔氏。好生安抚。
崔氏的泪水并为阻止凤丞相的决心。
不一会儿,福老便端着一碗清水,走上前来。
途径崔氏时,崔氏发疯似的挥舞着双臂,企图打翻那碗水。
福老年纪大了,被崔氏的手打个正着,一碗水就要打翻在地。李霖潇松开红绸,旋身接住。
水稳当当的在碗中摇荡,一滴不撒。福老站稳脚步,接过碗,“多谢王爷。”然后加快脚步,恐再生事端。
凤婉卿看着红绸落地蒙圈地站在原地。
崔氏的一番作为另凤丞相更加不满。眼神阴鸷“婉卿,你来。”
凤丞相的眼神太过吓人,凤婉卿本能地后退一步,不愿上前。
“来人!”
下人会意,去扶凤婉卿。
凤婉卿挣扎着拉住离她最近的李霖潇“不不,我不去。我不去。霖潇哥哥救我!”
李霖潇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将凤婉卿伸来的手拂开。
凤婉卿瞪大双眼,身上所以力气被这一拂夺走。任由下人绑了去。
指尖被刺破,一滴鲜红落入碗中。连番打击之下,凤婉卿双眼无神,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凤丞相当即拿起银针,刺破手指。
碗中两团鲜红成对角之势,两相不融。凤丞相一怒之下打碎了盛水的碗,怒吼“崔贤芳!”
这时言玖提来一个哇哇大叫的男人。言玖将人往堂中一扔。
男人跪地求饶“老爷,小人知错了。是夫人勾引的我,小人一时糊涂犯下大错,求老爷宽恕。”
这男人身姿魁梧,胆子却不是一般的小。那是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刚刚经历了什么,那个抓她来的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已经不敢反抗,伏地认罪,希望能求条活路。
大势已去,崔氏万念俱灰,跌落在地。
当年凤丞相与柳梦如恩爱有加。一场政治婚约,崔氏插了进来。凤丞相对她很好,却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好。生下翎墨后,凤丞相对她越发冷淡,一个月只来她房中一次。她恨呀,阴差阳错之间与这个男人暗结珠胎,生下了凤婉卿。
凤翎墨也愣了,看凤婉卿的眼神变了味。
凤千澜双手环抱好整以暇地看着场中这出闹剧。言玖退到凤千澜身后。
“唰”凤丞相抽出一旁侍卫的刀,奔向崔氏,就要去砍。
凤翎墨拦住凤丞相,“父亲!”崔氏再何如不堪,都是他的母亲。
“你别叫我父亲,我不是你家父亲!”凤丞相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得意的儿子,怒火高涨。
拦人的手一抖。
整个庭院就凤千澜比较闲,低头赏花,轻飘飘地道“父亲,今日姐姐大婚。”言下之意,崔氏不能死。
王爷娶亲,岳母就死了。怎么看都是打了皇室的脸。
凤丞相双鬓如霜,看着堂前的凤千澜,那相似的容颜。闭一闭眼,悔不当初。刀从手中滑落“梦如呀,梦如呀,是为夫害了你。”
事已至此,凤千澜的仇算是报告一段落了。她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凤千澜整整衣裳,迈步朝门外走去,她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
凤丞相仿佛也知道,见凤千澜要走,连忙出声“千澜……”期待地看着凤千澜,希望她留下来。
凤千澜残忍地拒绝了“父亲,母亲还未安息。”崔氏一天不死,她就一天不会回凤府。
凤丞相痛心疾首,
凤千澜干脆利落地带着言玖走了,剩下院中哀痛欲绝的一群人。
李霖潇见凤千澜离开,抬步打算去追,他有话想和她说。
可凤婉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扑上来,紧紧拉着李霖潇的手,不肯松开,魔怔道“霖潇哥哥,带我走,带我走……”
他是她的救命稻草,是她生命里的光。她不能失去他,不能……
李霖潇蹙眉,以前她是相府嫡女,还有利用的价值。现在的她不过是一个侍卫之女。冷冷道“放手。”
凤婉卿不肯。这是她一声所爱,这么叫她放手。
“放手!”李霖潇怒了,心头挂着凤千澜,担心她走远了。粗鲁地扒开凤婉卿的手。
凤婉卿重心不稳,被李霖潇一推。狠狠地扑在地上。泪水从眼眶落下,滴血验亲,她没有哭。这时反而哭出了声,她以为他是爱她的,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抛弃她。
可是她错了,大错特错。胭脂阑干,泪水湿了金罗蹙鸾吉服,满院的红绸讽刺极了。
美人垂泪,年少时只爱这么一次。一次便是痛彻心扉,一次便是万劫不复。早知如此,她不会沉沦在那惊鸿一瞥中。
这一刻的她身陷绝望,没有人愿意伸手拉她一把。因为她不是相府嫡女,是侍卫之女!
凤婉卿笑了,笑得歇斯底里,痛彻心扉“哈哈哈,哈哈哈……”精致的妆容糊了,笑声渗人。好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