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论甜与不甜,他直接挑个最大的,用掌刃劈开就吃。卖瓜的草帽还盖在脸上,就“呵呵”的笑起来说:“前辈这是渴了?想必方才打的很过瘾吧。”。八蟾老怪正觉声音耳熟,卖瓜人将草帽拿下来,却是红光满面的影无痕。“哈哈,原来是你小子,跟你说,刚才金银洒了满地,现在身无分文,这瓜老子要白吃你的。”。说着又是好几口,许是那瓜不够甜,他又劈开一个。吃了两口说:“这个好凑合,你们卖瓜也不挑一挑,竟弄些生瓜糊弄过往客商。他们呢?”。
影无痕见问,才说:“我师弟带着走了,这一路行来太显眼,师弟将马匹的缰绳全数砍断,用皮鞭子全抽跑了。我因挂念前辈安危,特在此地候着。”。八蟾老怪点头说:“你说的那个师弟,想必就是昨日上午我见过的那个人吧。是个机灵家伙,往哪里去了?”。
影无痕站起来伸个懒腰,说:“我带前辈去看王小七。”。他似是真的八蟾老怪心中想着什么,于是从小路上引着八蟾老怪去了,那八蟾老怪再看地上的马蹄印,俱是向官道而去,心说昨日那小子果然精明。两人在小路上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小河边一处低矮的茅草房外几个人便吆喝起来:恩人来了,恩人来了。
众人纷纷出来就有跪在地上磕头的,八蟾老怪哪里受的起这个?连连摆手,就一跃跳进小院中,避开了众人。昨日那卖瓜男子正含笑对八蟾老怪说:“前辈别来无恙,影无踪谢过前辈救我师兄出来。”。八蟾老怪以为他也要跪,见他只是作揖,才缓了口气问:“王小七可是在里面?”。影无踪掀开门帘,说:“已经喂过汤米,正在养神。”。
八蟾老怪来到榻边,将手搭在王小七的脉上,凝神摇头说道:“也没什么病啊,莫非只是饿的?”。
影无痕叹口气说:“前辈不知,这王小七应该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如今瘦成这般模样,恐怕是他家里人也认不得了。若是家里有银钱的,在那县衙的地牢中方才能吃饱,就是没有很多银钱的,若亲戚朋友时常去牢头狱卒家里走动走动,也不至于这样。”。顿了顿又说:“牢饭不好吃,晚辈在里面能吃饱,也是靠拳头打出来的。亏的是他们那间牢房里管事的,还不算心太黑,不然这王小七真就饿死了。”。
八蟾老怪回身看了看影无痕和影无踪两人,叹口气说:“罢了,还活着就是好的。这里也不安全,外面那些人虽是换了衣服,也还要一些盘缠,你二人不要久久带在身边,终究会是累赘。接济些钱财,让他们远遁别处吧,此后隐姓埋名,也许能过余生。”。说着,又看了看昏睡的王小七,说:“我现在就带他走,去门外叫个有力气的进来,替我背着他。”。
回到铁匠铺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这一路可难行的很。那官兵画影图形已经把守了各个路口,因为是想着八蟾老怪已经远去,才出来的人马。要是知道八蟾老怪暂时不会离开杭州,他们还不会出来守把路口!偏偏是这,也够难为八蟾老怪了,他不想杀人,又不想连累了背着王小七的人,于是沿着官道却不在官道上走,所以太阳快落山才回到铁匠铺里。
铁匠是个本分人,看见王小七时候竟认不出来,认了好久,才“嘤嘤”的哭了起来。“好了,不要哭了,酒肉还有没,取出来我饿了。”。八蟾老怪一边说着,一边摆手示意快去。铁匠哽咽说道:“有是还有些,就是生了些味道,大半晌午就给邻里送去了,只留了不多。”。
这八蟾老怪一天只吃了两个半块的瓜,早饿了,也不管那些,说:“只管取来。”。
吃了两口,八蟾老怪看被人那囚犯吃着香,便都给了他,说:“你虽是换了平常人的衣服,以后看见官府中人也要小心些,这个地方你呆不得。王小七是这个村子的人,夜里恐怕还要带他走,不然晚间捕快再搜寻过来,你与王小七还要去吃牢饭。”。那囚犯频频点头,只顾吃肉。八蟾老怪又喝了几口酒,才转进屋内对守在榻前的铁匠说:“那肉你多半送去给邻居,这些剩下的如何不用油与盐再翻炒一遍,也不至于生出味道。”。铁匠一边紧握住王小七的手,一边对八蟾老怪说:“英雄不知,油倒是有,就是盐太贵,如今官盐一两可以换一斤米了。江浙一带的百姓若是想吃盐,还得靠女菩萨。”。
“胡说八道,世间哪里来的菩萨?世人要活命,俱是靠自己,求神拜佛若是能长久,何必日夜耕作?”。八蟾老怪便是这般秉性,说话直来直往,那铁匠苦笑着说:“菩萨是盐帮的女帮主,姓叶的一位姑娘,她擅自下令官盐私卖,所以有些日子过得去的百姓才吃的起盐,我也是要赶着每月十八日才能分摊一些。”。
八蟾老怪将手掌拍着自己额头,诧异的说:“盐帮尽二百年都是偷鸡摸狗无恶不作,怎么还会官盐私卖?就算叶守志在世,也不敢这么做啊,老朱知道了,还不打断他的腿?”。铁匠摇头说道:“这……我这类小民就不得而知了,听闻是和一位姓赵的户部官员有些关系,反正皇帝是答应了。”。
“糊涂!朱元璋又不是傻子,他如今四处征战,几十万人马在外要吃要喝,正是用钱的时候。饶是盐帮是快肥肉,这样弄下去,也要变瘦肉了。岂不是自取灭亡?”。这是如何都说不过去的,盐铁历来都是官府管,就算叶守志和朱元璋关系再好,最多你买私盐,我不抓你。官盐私卖?那他一手建立的大明王朝吃什么?铁匠乃是一介平民,他自然也不会知晓其中的缘由。于是,叮嘱说:“今夜里就带你徒儿去个好去处藏身,莫等捕快再抓住他。”。
出来又叮嘱那囚犯几句,他大摇大摆回华神医哪里。
人还没进院子,早有漕帮的喽啰跑上前来,八蟾老怪一看,是常随在杨帆身边的,也算眼熟。那漕帮弟子焦急的脸都扭在一起,看见八蟾老怪忙上来说:“前辈可算是回来了,二当家说今晚可能要大动刀兵,请前辈回来之后就即刻赶往码头去助拳!”。
助拳?不是说不用动手吗?八蟾老怪一一询问,那弟子就一五一十的说:朝廷已经震怒说昨夜死去的县令有可能是漕帮做的,今日清晨已经问过了他们大当家翁老爷子。翁老爷子何必要杀县令?就推给了盐帮,那盐帮帮主叶雪莲近晌午时分才带着帮中的两个好手赶到杭州,于是不肯承认,况且盐帮历来和朝廷有来往,于是朝廷又怀疑漕帮的翁老爷子。那叶雪莲本是带着关振东回来谢罪的,本身就没带太多人下船。晚上翁老爷子是要宴请叶雪莲的。哪里知道丐帮又插一杠子,给叶雪莲撑腰,简直是处处维护,所以杨二当家的才请前辈要火速赶去。这回,估计新仇旧恨要一起算了,原本不打算动武,今夜恐怕也避免不了。
八蟾老怪听他连珠炮似的说完,心中合计。难怪沈师爷又穿上了县令的官服,敢情清晨时分现任的县令死了。不对,现任县令,一定是昨夜里死的,清晨时候沈师爷已经穿着县令的官服在城门口,是自己亲眼所见。而那两个狮录山庄的男女也在场,江湖人来到杭州还起的这么早,他们跟沈师爷又沾亲,莫非是他们杀了现任县令?朝廷怀疑漕帮,漕帮怀疑盐帮。盐帮本身是来谢罪的,又何必去杀一个县令?况且按时间算,叶雪莲既然是近日晌午才到杭州,那么盐帮也没下手的机会。今日,自己又大闹了城门口,哈哈,这个杭州城是越来越热闹啦!
这岂不是很有意思?丐帮又帮着盐帮,朝廷又怀疑漕帮,漕帮又想收拾盐帮,狮鹿山庄的人想收拾自己!
“哈哈哈……好,好一个热闹的杭州城。备马,你带我火速赶往盐帮分舵。”。八蟾老怪这一句话声音高亢,只听的院子里面一个人说:“臭蛤蟆你这是伤全好了?”。
众位看官说那人是谁?八蟾老怪一听,就笑了,拨开身前的漕帮弟子,走进院中。“臭乞丐,我就知道你会来,让我看看他们这两天把你养胖没?”。进去看到李长喜的时候,八蟾老怪愣了一下,眼前哪里还是那个曾经曾经令自己头疼不已的老乞丐,分明就是个老员外嘛,只是这个财主有些瘦。
这八蟾老怪绕着他左看右看,简直有些认不出来了, 再看他身后一个孩子紧紧抱住他的腰,不正是叶知秋?八蟾老怪伸出手指着叶知秋刚要说话,李长喜连忙说道:“翎儿,快来见过你爷爷。”。
八蟾老怪何等机智,现在漕帮和盐帮一触即发,怕这娃娃一开口就露了馅儿,忙摇着手说:“不必了,我们爷孙两个哪里还要那许多破规矩,来……随我屋内喝茶。”。身后那漕帮弟子听了,还要喝茶?现在二当家的正在盐帮码头等着呢,于是凑上来。“前辈,盐帮码头的事……”。
“误不了,你们翁老爷子未必敢得罪盐帮,那盐帮靠山大的很!更别说现在丐帮也搅进来了,人丐帮要护着叶雪莲,你们也是没法。”。八蟾老怪说完,想起叶知秋也在场,李长喜却已经一只手把嘴给娃娃堵上了,说:“翎儿,跟爷爷进去喝茶去。”。小家伙似是学乖了,点着头就跟着进去了。
两个老家伙喝着茶,老怪问:“怎么样?华神医是怎么说的?”。李长喜面露难色的说:“恐怕要将养三个月,否则不能痊愈,只是麻烦了盐帮两位帮主耗费钱财。”。这叶知秋又听见说自己的姐姐,却不说话,只把两只水灵的眼睛看着李长喜。原来下船时候,两个姐姐千叮咛万嘱咐,你现在是翎儿,不是叶知秋。来到华神医这里之后,李长喜见四周都是漕帮弟子,也是悄悄提点过好几次,你不要听见他们说盐帮如何如何你就随便开口说话。
八蟾老怪因是看过李长喜的伤势,于是惊叹的说:“这华神医技艺高明,不愧江湖人称他为神医。”。李长喜喝口茶,笑着问:“看你神采奕奕,只是这华神医莫非又仙丹?怎么两日未见,你就……”。
“嘿嘿……”。八蟾老怪怪笑一声,说:“华神医说我没病,我只喝了他两碗汤药!也不知道纳西老人给我传授的是什么功夫,以往与人动手,因是伤的不重,不几日就痊愈了。这次伤的重,竟也能慢慢恢复,我也是难解其中奥妙。”。顿了顿,他又看看叶知秋,对李长喜接着说:“我就不聒噪了,这娃娃你要看紧些,在这里不可提盐帮的事,免得他们有所察觉。”。说着就起身出去了。
来到院门口,两批快马已经备好,那漕帮弟子正急的如热锅上蚂蚁。八蟾老怪看着好笑,又看看天色,喃喃说道:“现在赶去,正好吃晚宴,老子好久没吃山珍海味了,你们翁老爷子既然给叶雪莲接风,想必不会太吝啬。”。说着,手一挥,两人跨上了马。
说这两人,一路是闯过去的也不为过,那八蟾老怪是画影图形官府和把总要抓的人,只奈何每个路口都是三三两两的官兵哪里抵挡的住?待到了盐帮码头,远远看去已经是人山人海,走近了一打听才知道,丐帮苏州分舵七条大船来了三百多人。两人是一路挤到了盐帮分舵的门口,八蟾老怪抬头看去,上面一块新换的牌匾:漕帮。
那名漕帮弟子,忙跟守门的兄弟说:“这位就是青城派的余老前辈,快快通报。”。那守门的看了眼八蟾老怪,就进去通报,八蟾老怪最是厌烦这些繁文缛节,直接跟着就走进去。待到通报之时,八蟾老怪已经走到了厅门外,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双手抱拳一一对着满堂的江湖人士打招呼。
进门右侧他认得两个人,一是王笑山、二是翎儿,那翎儿正吃鱼,看见八蟾老怪时险些一根鱼刺卡住喉咙。“盐帮王使者,幸会幸会……这两位便是盐帮的两位帮主了吧,久仰久仰。”。说完这句话,看了一眼正堂上高坐着的慵懒老者,想必就是翁老爷子了,那翁老爷子身边下首坐的却不是杨帆,而是一男一女,正惊鄂的看着自己,也不理。这一男一女是谁?正是狮鹿山庄的那一对兄妹!这兄妹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见妹妹对哥哥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多话,且看他耍什么花招。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門大官人,二零一八年七月二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