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绳的白玉石如极速风火轮一般风驰电掣地扭转,我确定,伫立在眼前的霜霜姐,无疑是个女鬼了,眼下这种充满惶惶不安的气氛让我不敢呼吸。尽管她并未露出向我索命或者借人还魂的意图,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微笑,什么话都没有说。
当惊悚的鬼魂逼真地站在面前,情境一触即发的时候,我才明白,人在内心恐慌达到极致的时候,真的会变成一个手无寸铁束手无策的皮囊,浑身瘫软宛如一坨没有骨骼支撑的肉体。
连抬起手都成为一种奢望,我怎么敢当着她的面向阿wing求救呢?
正在这时,不远处有一个跃动的白色光晕飘来,不及片刻便落在了霜霜姐的身后,形态不断扩张,进而逐步延伸,态势越演越烈,我呆若木鸡地望着形态奇怪的光晕,再望向霜霜姐,进退两难,完全像个傻子一样蒙头转向。
没多一会,光晕已经弥漫成巨大的圆球,在里面走出一个诡异的人影,霜霜姐也从我的眼中觉察出了异常的状况,转过身去,却不成想一袭光晕中的白衣人不由分说,将修长白皙的骨手死死地按住霜霜姐的背部,邪魅的面容垂落下来。
我定睛一看,这是一个穿着长裙的女子,脸庞毫无血色,血红的眼眸炯炯有神,长长的头发在风中飞舞。
霜霜姐应激着“啊——”的一声惊恐地叫了出来,倏尔,就像一股烟火燃尽瞬间消失殆尽。
眼前的一切让我感到更加恐惧,霜霜姐虽然是个鬼,但好说歹说她也没有谋害我的意思,现在又来了这么一个白衣女子,我该怎么办呢?
真想知道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这辈子居然让我能见到鬼。
“你能见到我?”白衣女子睁开幽深血红的双眼看着我。
“不承认也不行了。”我哆哆嗦嗦地嘟囔着,感觉已被吓尿,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我确定,这个不明来历的白衣女子绝对是来者不善。
“能见到我最好了,那,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邢朗的死因吗,我能告诉你。”白衣女子继续说道。
“邢朗?你怎么知道邢朗这个人,你,你到底是谁?” 我满脸疑惑。
“我是谁不重要,但我能帮你是真的。”她回应着,声音阴森森的。
“你帮我?你为什么会帮我,刚才你用一只手就驱散走霜霜的魂魄,你连鬼都不放过,我会相信你帮我?”
“李紫霜是个马上就要去世的人了,我刚刚只不过是用法术让她暂时回到正常的生存维度里,长久处在殡仪馆这个地方,只会提前她死亡的时间。
“马上去世,提前死亡?你的意思是她还没死?她不是个鬼?”我对她的话十分不解。
“阴阳两界的中间有一个很奇特的夹层世界,里面都是尚且存活在人间,但近期即将死亡的群体。尤其是死亡之前的一天到三天这段时间,这些人的魂魄会被流放到这个夹层世界,他们在清醒的时候所有的常规活动一切看上去再平常不过,但他们在睡觉或是半晕的状态时,魂魄就会游荡到阴气极重的地方,比如墓地,太平间,医院,古屋等等,阴间对处于夹层世界的魂魄称之为半日游魂,而李紫霜就是其中之一。”
“半日游魂?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她现在明明是个人,为什么看上去像个鬼,还有,她为什么近期会死,她怎么死的,你告诉我。”
“你还真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我刚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李紫霜是个即将要死去的人,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我凭什么信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过了,我能帮你找到邢朗的真正死因,你爱信不信!”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是谁,还有,邢朗的死因,为什么你会知道,难不成……”
“你还真难缠,好,我告诉你,我是鬼差,专门负责押解死去的灵魂回阴曹地府的。所有对阴间魂魄的审判现场,我几乎都可以参加,所以,邢朗的案子我肯定会知道内情的。总之,他不是自杀的,是被人谋杀的。这不是你一直在怀疑的事情吗?你的疑虑是对的。”
我转念又一想,无论阿wing是出于什么理由不肯告诉我内情,眼前这个女鬼差和我非亲非故,她为什么要帮我呢?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她对我有所企图倒是真的。
“既然你认识我,也知道邢朗的事情,想必你已是有备而来,来帮我也是另有所图吧,你想怎样?别告诉我你只是伸张正义,无欲无求。”
“好,我要你手上戴着的红绳玉石,你把它给我,我保证让你知道邢朗的真正死因!”
“我的红绳玉石?”我张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她,不明白这个东西对她来说能有什么用。”
“你先听我说完,你把红绳玉石交给我,对你来说绝对没有坏处,摘下它,你就不会像今天这个样子,时不时地看到孤魂野鬼,你可以重返正常人的生活,不必担惊受怕;于我而言,它实乃阴间之物,有利于我的阴间修行,我说的够明白了吧。”
“你先说你这怎么帮?”
“邢朗案子的阴间审判时间要五日以后,到时候我可以带你去阴间看现场审判。”
“五日以后?不可以的,邢朗后天就要火化了,如果五天以后我随你去阴间,即便是弄清楚他背后真正的死因,遗体都被火化成一股青烟,死无对证,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只能保证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其他的我管不了那么多,那,你现在立刻就把你的红绳玉石交给我!”
突然,她两个深深的眼窝开始喷发的血流,张开血盆大口不停嚎啕着,整张脸是变形着的,像崎岖的山脉与山谷展现在面前,尔后挤出诡异的阴笑。
“你根本就没想过帮我对不对?你根本就是要骗走我的红绳玉石!它是阿wing送给我的,我不能给你,绝对不能!”
我十分害怕,转过身准备狂奔,谁知道刚一抬脚,就像陷入一滩沼泽,全身软绵绵不听使唤,我根本无力移动一丝一毫。
“阿wing,阿wing,阿wing,说的就是他!要不是你,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在这一瞬间,我从她空洞的眼里看到忿恨,黑暗,邪恶,仇恨等所有的情绪。
“阿wing?你认识阿wing?他怎么了?”
“他啊,托你的福气,现在被判官禁闭剥夺自由权啊!若干日不能出门,也不能执行命令,如果事情被上面的高级官吏知道了,他就会立刻被贬,调离阴间鬼差的体系,只能投胎给人家做牛做马!这一切都怪你,你知不知道!”
“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不会的,我们只见过几次面,只见过几次啊,而且他也并没有越界,帮我做过什么事情啊。”
“亏你有良心说出这句话,做人啊,别那么自私好不好啊,你们的事情我不是全都了解,但也略知一二,他兢兢业业做了那么多年鬼差,屡次成绩斐然才走到今天的级别,自从他调到生死簿条线,去见了你第一面之后,错误就一发不可收拾!”
“错误?一发不可收拾?”
“你当我们一天天做鬼差在玩啊?你以为鬼差那么有空,陪你在人间做游戏啊?别那么幼稚了好吗!那天在咖啡厅见你第一面,他就超时了,还好,我在事态还没严重的时候及时把他生拉硬拽了回来,但还是没有阻止他把红绳玉石送给你,没想到从这之后,你把他当成玩偶一样,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是吧?”
“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我没有啊!”我听到她这些话,一时无法接受。
“你闭嘴啊,你没资格反驳!咖啡厅的一面,我费尽心思想尽办法让你产生错觉,以为一切都是一场梦,还一施小咒,让你的家人和身边朋友都失去当天短暂的记忆。谁知道,红绳玉石却依旧让你坚信这一切的存在。有了它,好了,你的私心就更加猖獗……
见到鬼害怕了,你要找阿wing,你的朋友死了,你要找阿wing,后来你索性上班忘记带伞,也要找阿wing帮你避风挡雨,是不是啊,你是多无聊多寂寞,让鬼来陪你玩啊!”
“我没有啊,不是这样的,是!在咖啡厅是我不舍让阿wing离开,我们好多年没见,我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可是后来邢朗死了,是邢朗给我打电话,我去了他的家,我在那里恰巧碰到的阿wing,不是我找他的。”
“你的理由真够冠冕堂皇的,你说的没错,不是你主动找他的,是阿wing得知原来邢朗所说的朋友就是你,他知道你那么无助那么脆弱,不忍心你在邢朗家的门口一个人伤心,所以才特意回去找你的,还把你送回家,任我怎么劝他,他都执迷不悟……
你要知道,当天执行收服邢朗鬼魂的任务,原本是他该负责的。他因为放心不下你,连任务都不做了,让我去做啊!后来领导知道了这件事,把我们俩罚的多惨你知道吗!”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无知给你们带来了这么多麻烦,我真的不知道……”我想不出该说些什么,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恍然自己是这么对不起阿wing。
“你用不着对我道歉,假惺惺的样子,也就阿wing他觉得你好,我一点都不这么认为。”
“是我自己做事有问题,对不起。你为阿wing打抱不平,我理解,但现在最重要的是,阿wing被禁闭剥夺了自由权,这该怎么办呢?
“原来在你心里还知道关心阿wing,早知道我就不用邢朗来做引子了……”
“他们对我都很重要……”
“你把红绳玉石交给我吧。”
“用红绳玉石可以救出阿wing,让他免于禁闭,重获自由吗?”
“也可以这么说。”
“好,你用你的法力帮我摘掉吧。”
“你当真把阿wing送你的东西交给我?”她抬起惊异的眼光看着我,显然对我这句话实属吃惊。
“只要能让他一如往日那般重获自由,我无所谓的。之前害的他那么惨。”我强忍自己失落的情绪对她说。
“好,这是你答应我的。”她立即回应道。
之后,白衣女子紧闭双眼,开始不停嘟嘟囔囔念叨奇怪的咒语,瞬间,一道与她身着的白裙一样的光晕再一次莫名腾空升起,汇聚成一道类似闪电的形状,将之前刀也割不开,针也刺不透的红绳玉石转瞬间化成一道浓厚的阴影。
进而又逐渐散开变为一块晶莹剔透的灰色冰块,中间还夹杂着血红的汁水在我的手腕四周一并流淌出来,一滴滴溅在地上,直到慢慢消失殆尽。
“让他免于禁闭,重获自由就拜托你了,谢谢你。”尽管我知道这是阿wing送给我的,我十分不舍,但是为了救他,我只能忍痛割爱了。
“只要你以后不再烦他,就万事ok了。”她的脸上再一次露出刚刚诡异的笑容。
我突然不太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已经消失在我的眼前了……
远处那些疏落的路灯,就像海底少见的磷光。此刻,空气中没了呼啸的风声,也没了虫鸣,只剩下空洞洞的幽静,反而让我更加感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