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阴风穿过古街,又吹到黄一飞工作室这破烂不堪的小建筑旁,仿佛是要故意停滞在这里久久不肯离散。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黄一飞情不自禁对着外面漆黑黑的夜晚,颂起了千古名诗来。
送走了牛油果这一大家子人,阴阳两界辛辛苦苦忙了一天的黄一飞,终于关上了窗子和门,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自家的神坛前,点了一柱香,唇间默念法术咒语:“天地神祗,四岳八神,七方卦助,暮气祥云,速速降临,佑女牛氏魂神无碍,急急如律令!”
咒语还没叨咕超过三遍,黄一飞耳边被一阵突然的声音惊到,不由得睁开了双眼,定神一听,原来是自己手机铃声,自己也够大惊小怪的。
“喂,黄大师,怎么办啊,我女儿翻遍整个家都没有找到您刚才说的红绳玉石,”黄一飞这一听,原来是牛油果的妈妈,可是却声音怪怪的,不明所以。
“恩恩,好,我知道了……”黄一飞微微皱了皱眉毛,找不到那玩意,当然也在自己意料之中。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大师,你们要找的这个神器,除了果果自己,我们都看不见,眼下干着急但又无计可施,我还能做什么帮帮我的女儿吗? ”电话里的那头说道。
听得出牛妈故意压低了嗓子,黄一飞猜她是不想让女儿担忧吧。
“这样,您别慌,先耐心等牛油果……”黄一飞的话还没说完,眼前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状况。
只见整间屋子的灯瞬间全部都灭了,黄一飞刚刚紧闭的窗子也自己打开了,外面还有断断续续的瓦块掉落掀下的声音。
就连矗立在门口的那百年老树的树枝,都在发出噼里啪啦貌似折断了的声音。
大事不妙!黄一飞急中生智,灵臂一挥,霎时便黄袍加身。他双眉紧皱,双目紧闭,“灵剑天尊,速速仙灵,唤人魂魄,七通玄冥,青龙白虎,持卫加身,急急如律令!”
风依然不停地狂舞,恨不得将天地之间所有的残枝败叶、腐臭浊流扫的干干净净。
黄一飞顿觉有种“外力即将潜入“的预感,要不是自己有着通天的法术,估计正常人面对这种场景估计会被吓尿了。
吱嘎,门被打开了,黄一飞刚要放出震慑鬼怪的法术,才发现从外面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阴间鬼差阿wing。
“原来是你!我当是谁呢!”黄一飞先是露出一丝震惊,而后又迅速收复了作法的阵势,即便他不是十分确定阿wing来者何意,但至少暂时还不至于大动干戈。
黄一飞是个很敏感的中年男人,从这次阴间城的虎口脱险救牛油果返阳的过程中,他能识别得到,当阿wing看到牛油果的时候,眼神里流露着一种叫做担心的神情。
“莫怪我一路追随而来,我只是放心不下她。照这样看,您果真是阳间的灵媒老法师,你我乃井水不犯河水,都不过是各司其职,各为其主,也希望你对我不要有什么芥蒂。”
“说起来,老夫还深表惭愧,最初与你兵刃相见,是因为误会你要有意伤害牛油果,没想到……”黄一飞仰天豪气地大笑了几声。
倏尔,感觉自己有些失礼,便急忙加了一句:“进门就是客,先请坐。”
“有礼,承让了!”阿wing拂衣而坐,与黄一飞正面相对。
“对了,说起来,你对老夫和牛油果还有救命之恩,要不是你,我和牛油果在准备去找活死人李紫霜的路上就已经一命呜呼了。”黄一飞接着说道。
“李紫霜本身和牛油果感情深厚,况且她有求于牛油果,这件事我还是很容易搞定的,我倒是有一点很好奇,在和你一较高下的时候,我发觉你的法力不在鬼差之下的,没想到一个阴间城废弃地的警报机关却让你突然乱了方寸……”阿wing回应着。
黄一飞抬起头看了看自家的神坛,“时间咯,作法的时间有限,如果指定的时间回不来,我就彻底回不来了,牛油果也就……哎,无论怎么说,这一次多亏了你,感谢!”
阿wing的脸就如一波清泉,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黄一飞,内功和法力大减后的他,明显看起来多了几分虚弱和憔悴。
“你本身也是修行道高之勇士,否则进了阴间也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试问多少自认为法力高强的大师都无一例外惨死于阴间城,那是寸草不生的杀戮之地,灰飞烟灭之枉死无处不在。”
黄一飞点了点头,他知道阴间城这个地方并非等闲之地,有进没出的同行也是屡见不鲜。
“对了,你对牛油果不放心,不应该来找我啊,别跟我说你只是过来告诉老夫,我不过幸运才捡回一条老命的吧。”
“我就不必拐弯抹角了,也不想与阳间的灵媒大师绕弯子了,我有法力不假,可我是个阴间鬼差,阴间自有阴间的规定,就现在这种实际情况来看,牛油果可谓凶多吉少,恐怕《阴间预亡簿》马上就要有她的名字了。”
“嗯,我懂你意思,牛油果这个case的确十分棘手,就连我这种江湖老油条都感觉费脑筋,一切难就难在她这八字上,她注定是……”
在阿wing的脸上,黄一飞察觉出他并未想让牛油果走上这条路,于是话到嘴边,黄一飞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是她的好朋友,生前就有很深厚的交情,她是一个普通人,而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让她能这样继续简简单单过一辈子。做了鬼差亲眼目睹那么多生生死死的纠缠才知道,平凡是最珍贵的财富,可凡人有几个懂‘平凡’这两个字的伟大呢?”
“有些事情乃天之注定,岂能是你我等可以篡改?”
事实上,阿wing并不想篡改,做了鬼差,最忌讳的就是利用职权去篡改些什么,人命天注定他比谁都明白。
可是他真的看不过牛油果明明可以安稳一世,却这样阴差阳错地被改到人生的另外一个可能性轨道上,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个邢朗。
阿wing十分后悔那一次决定,就在他召唤邢朗魂魄入阴间之前,允许邢朗给牛油果打了那通电话,如果当时牛油果没有接收到邢朗的临别遗言,怎么会有后续这一系列的事情呢?
“现在牛油果只能求神拜佛,找到她的红绳玉石了。”红绳玉石这几个字刚从黄一飞的嘴边脱口而出,他本能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胸脯上很深的一道伤口,忽而,他像是被一道雷击打到一般。
眼前立刻显现出当时和欧阳昭过招时,她从衣袖中挥舞出的武器,细细想来,这个致命的武器和后来牛油果对红绳玉石的形容,大同小异,甚至极有可能就是一个东西!
“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法师,你但说无妨!”
“你处处为牛油果着想,这个为夫还尚可察觉,然而当时看似助你一臂之力的阴间姑娘是否对你心口合一,是否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老夫就不能确定了。”黄一飞身经百战,几乎没有他不曾见过的世面和离奇悱恻的事情。
至于这个话题,他点到为止,毕竟这也是为了保护牛油果才会对阿wing提到的,接触下来,他觉得阿wing还只是个年轻的阴兵阴将。
或许有些事情鬼差和人类一样,也会受到年龄的限制,受了障眼法的影响而从未细心察觉到。
阿wing若有所思,陷入阵阵思考,一句话也不说。
其实,就算黄一飞不提这件事,他也一样对欧阳昭起了疑心,红绳玉石也好,牛油果脖颈上莫名其妙突显的紫色勒痕也好,种种可疑之处,让阿wing越想越乱。
他只是想不出欧阳昭伤害牛油果的意图和动机,况且一起共事这么多年,欧阳昭的为人,他自认还是很了解的。
“我还是希望牛油果能找得到,或许她只是三心二意丢在了家里,或者是在办公室,希望这一切只是我顾虑多了……”
黄一飞盯着年轻气盛的阿wing,心里想着,“是你顾虑的太少了吧,不愧为年轻人!”可是这话他才懒得说出口,教书育人乃人之情怀选择的一种,但谁有责任去提示一只阴间的鬼差呢。
“刚刚牛油果的妈妈给我打电话,说是没找到,还问我有没有其他的方法,方法我会再想,也会尽力而为,只是这牛油果啊,也是倔强的一头小牛,刚刚临走的时候还一个劲地跟我强调,明早要去参加她什么朋友的葬礼,真是的……”
还没等黄一飞缓过神,嗖的一下,只见阿wing大步流星,疾走如飞,两脚生凤,健步如影,简直是风一般的速度。
当黄一飞再次眨眼,他已是破门而出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