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悦灵犹豫了一下方道,“灵儿知错了。奶奶你别生气了。”
史秀云叹了口气,“罚你跪在祠堂里,背五十遍家规。但子不教是父母之过,你和德福也需跪在祠堂各背三百遍家规。你如今有身子,便叫德福代劳罢。”她接过鞭子道,“我是你们的娘,灵儿的奶奶,理应受鞭十下。阿长,你来!”
张悦灵抬头道,“灵儿犯的错,灵儿自己领。阿长,你打我罢!”
众人正争执不下,却听有人道,“好一出母慈子孝道貌岸然的戏。倘若那些被你们害得家破人亡的又如何想。”
“倘若是你的家人有性命之忧呢?我不管什么对错,但是伤害我的家人绝对不行?”张悦灵转身道。
“是么?”郁少辛恻恻笑道,陡然抓住张悦灵,伸手按住大椎心俞二穴,张悦灵立时晕了过去。一个起落飞到屋顶。“那么先杀你,再杀你家人。”
这下事出突然,众人皆没有防备。便被他轻易得了手。一时惊慌失措。有人道,“郁先生不妨下来堂堂正正打一场,背后偷袭掳人有损名声。”有人道,“你个畜牲,快放我女儿下来。”有人道,“快放了我妹妹,有事好商量。”正在众人乱成一团的时候,突听一个汉子喝道,“谁在这里撒野?还不快滚下来。”一掌劈向郁少辛。
只见那汉子面色黝黑,双目炯炯有神,薄暮中越发威风凛凛。正是将军张德福。
他一掌出去便听有人惊呼道,“德福,灵儿在他手上。”忙手掌一偏,奈何先掌已经发出,无法收回。
郁少辛只觉得掌风凛冽,又快又疾扑面而来。奈何手中还有张悦灵,只得侧身闪避,单手出掌相迎。
原来张德福使的是排云掌,虽只用了二分力,倘若是寻常功力,已被迫了下来。见若无其事的单手接掌,不禁有了忌惮。何况只见张悦灵被他单手提在手里,不知死活。便不敢妄动,朗声道,“阁下如此功力,应非宵小之辈。此间恐有误会,何妨放下小女,坐下详谈,或可冰释前嫌”。
史秀云道,“郁先生,你既然口口声声要找我儿报仇。现下我儿既已在此,你就该放下我孙女,堂堂正正与我儿较量,如何挟持我孙女,反叫人小看!”
“叫人小看?”郁少辛忽然哈哈大笑,“你们到处攻城略地烧杀抢掠的时候,可曾想过多少人家被你们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如今我要你们也尝尝如此滋味。”
一席话听得众人心头剧变,陈佳宜更是整个人都软了。只是事关张悦灵性命,不敢贸然开口,亦不敢贸然行动。
张德福正待说话,谁知郁少辛又朝他迎面劈了一掌。身体自然而然起掌回了过去,只击得屋顶尘瓦乱飞,恰好挡住众人视线,又逢天色黑了下来,别说是郁少辛,就是屋顶上打个灯笼也看不见。
只听郁少辛哈哈大笑道,“张德福,亲手打死自己女儿的滋味如何?我还要你连她的尸体也找不到,你放心,我会好好抛到野外,让野兽撕咬的。让你也好好享受丧子之痛。哈哈!”只听声音越说越远,显然是走的远了。
史秀云与张德福虽奋力寻声而追,奈何轻功实在寻常,一夜也不曾再寻到郁少辛。只得回家慢慢计较,然而如何寻找总是了无踪迹。每每心痛心伤之余只得安慰自己或许灵儿还活着。又思及倘若活着,又恐多受折磨,又更加心痛。
“真是晦气,是个赔钱货!”
“噢!噢!娘的乖宝宝。娘带着你离开这个没爱的家!”
“这孩子可怜啊,爹不管娘也死了。”
“韩月,来给你弟弟擦屁股。”
“韩月,怎么还没洗衣服?”
“女孩子上什么学?要上找你爹去,我可没钱!”
“姑姑今天出门,不在家,你找你姨去吧。”
“舅舅打麻将去了,你找你姑去!”
“姨娘出远门了,你先回家住几天?”
她走啊走。没有人愿意让她住下来,也没有人给她吃饭。
她是一个谁也不要的弃儿。
可是她不信命!找同学借了点路费她就出发了。
暑假里挣钱,交学费。奖学金,补助金,加上零碎挣的,同学帮助的,居然也上了大学。居然也找到了工作。
居然那些人还要求她给付一直以来的抚养费?
从未见过的父亲来了,不待见她的姑姑来了,让她早早打工不要念书的舅舅也来了,逼着她看孩子不给吃饭的姨娘也来了。
她好累。
可是她真的不想放弃。
有时候她会偷偷幻想着,也许有一天,一觉醒来。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干净温暖的家。风雨路上,会幻想着有那么一盏灯,在默默的等着她,暖着她。
或许是在梦里可以吧。
后来有一天,不知道怎么突然她就变成了一个小孩。
那是另一个时代的小孩。
这个小孩虽然是个傻子,可是她的奶奶,她的娘都对她极好极好。有干净的衣服,好吃的饭菜,还有温柔的姐姐会经常抱她在怀里讲故事。
是不是梦啊。温暖的不可思议。
她就想,真想变成这个小孩啊。
也许真的就是个傻子,可是这个傻子好幸福呀。
后来她发现自己真的变成了这个小孩,没有人知道她是怎样的热泪盈眶。
她贪婪的享受这样的温暖和爱,一天一天,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也许自己就要在这个时代待下去了。
可是她不知如何告诉他们自己已经不傻了。
直到在大哥的送行酒席上,她听到夏行知嘀嘀咕咕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我是这个世界都木有故人,这里全是古人。没电脑没电视没苹果,寂寞的人生是这么无趣啊。”
张悦灵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淡蓝色的蚊帐和陌生的家具,她试着开了开门,发现被外面锁住了。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每次晕倒醒来都换一个陌生的地方可受不了。
她看看窗户,发现窗户是从里面插销的,以她现在的身手跳窗逃出这个屋子应该没问题的。
问题是不知道外面有什么。
她刚刚看了眼镜子,还是张悦灵的身材还是张悦灵的模样。
那么,张悦灵被绑架了?
“醒的倒快,看来身体也不像传言那么差嘛!”门缓缓开处,一个男子道。
张悦灵闻声望去,只见他大约四十左右,身着道袍,衣料上好,只是有些旧了,洗得有些发白。一把山羊胡,身材清瘦。
“怎么,原来真是傻子?”那男子轻哼。
张悦灵眨眨眼,一笑。“那么大叔您是?”
“胆子倒是不小。”那男子嘿的一声,“你就好好待着,不要乱跑。”
呃,张悦灵目瞪口呆看着关上的门。这就完了?都当了绑匪还装酷?“大叔,大叔?还在?”
咯吱一声大叔开门,“又有何事?”
“请问大叔,我饿了,能不能给点吃的,”张悦灵一脸无辜看着他,“能不能顺便再给点水,我也渴。”
“唔。”大叔反倒仔细看了看她,“走吧,别乱跑。”
“嗯。”张悦灵应了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现在当然不跑,跑也要吃饱了再跑。
“请问大叔,您怎么称呼?”张悦灵笑道。
大叔悠悠看了她一眼,仿佛有些笑意。“我姓郁。”
张悦灵诧异,“你干嘛抓我啊。我又没得罪你。还有,你说不必想着逃跑是什么意思?是不准我逃跑还是笃定我跑不出去?”
“有什么区别?”郁大叔问。
“当然有区别,一种是你把我关着,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看着;一种是放着,但是我就是没办法出去。”
“呵呵,你倒是确定没有第三种方案?比如说,杀了你。”
张悦灵讨好的笑“大叔你的发簪是青玉的,腰上荷包是蜀绣的,证明你不是缺钱绑架。可是你身上衣裳简朴,又是淡泊世外的气质。我猜,”张悦灵强调,“我猜不是我爹他们朝堂上的政敌。而且要杀我,也不用和废话这么多,我没醒的时候就可以搞定。再说您看起来特别和善,”张悦灵呵呵拍马屁,“反正不是坏人,倒像是世外高人。”
郁少辛不理他,自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