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芷又来到了这个她即熟悉又陌生的书房，这里曾经是她向往过的地方，也是让她害怕的地方。

还没走到门前，竹望看到郑芷就迎了上来，他跪地行了个大礼。

郑芷连忙抬手让他起身，她注意到竹望眼圈有一点泛红。

他说话断断续续，“小奶奶，我听闻......小岚偷了孙妈妈的钱......现在她可还好？”

郑芷凝噎了一会，轻声说：“竹望，你且放心，我会把这事情弄清楚的，今日我就是为此事而来。”

竹望闻言又跪拜了下来。郑芷拉起竹望后，整了整仪容才步入书房。

柏子逸并没有在看账本，此时的他正透过窗棂望着外面，待郑芷走到他身边时，他才好像回过神来，看着郑芷的眼神有一瞬的闪躲。

郑芷还是第一次看到柏子逸有这样的神情，她有些愣。

柏子逸很快恢复了平常温和的神情，淡淡地说：“今日怎么过来了？”

郑芷觉得柏子逸多少应该会猜到她此行目的，她微微躬身，“妾今日来是有一事要请求相公。”

柏子逸果然一点也不惊讶，波澜不兴地问道：“可是你的婢女小岚之事?”

郑芷点头，“正是。”

他果然已经知道了。

柏子逸没有再看郑芷，自己坐在了书案前面。

郑芷等了一会，见柏子逸没有开口，就斟酌了言语开口，“小岚现在不知为何神志并不清醒，妾以为这件事情还有许多疑点，仅凭孙妈妈的一家之言并不能断定此事就是小岚所为，是故妾斗胆想要再查一查此事。”

柏子逸坐的位置正好背对着郑芷。

等她说完，柏子逸的声音没有起伏，“此事之前可是由郑蕊来查办的？”

郑芷心中紧了一紧，“是妹妹来办的。”

她看到柏子逸点点头，“那就由郑蕊来决断，她是我的妻子，自是应当操持后院事务。再说你们是姐妹，难道你不相信她吗？”

郑芷顿觉如刺在喉，但她还不想放弃，“并不是不相信，只是小岚一直在我身边，我了解小岚的为人和喜好......”

柏子逸一直没有回头，“我懂你的心情，不过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我会让人在这段时间善待小岚，等她出府后，我再找个丫头给你。”

郑芷脑中一下子气血上涌，柏子逸这是默认了郑蕊的做法了，小岚最终还是要背负着偷盗的罪名被赶出柏府。而已经神志不清的小岚出府后根本无法生活。

郑芷难受地跪在地上，艰难地开口，“妾不再有其他奢望，不再求其他，只求这一次能还原真相还小岚清白，只求这一次......”

柏子逸仍旧声音沉沉，“这是郑蕊第一次想认真管后院的事，就让她去办吧。”

郑芷觉得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为了郑蕊，他就要牺牲其他人了吗？

郑芷不禁又想到，宴席那日，柏子逸酒后的温柔眷恋，是不是因为他把她当成了郑蕊才会那样？所以当他神智清醒后，看到是她，他就马上离开了。

跪在地上的郑芷心痛难忍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时头顶上方平淡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还有事要忙，若没有其他事了，你就出去吧。”

等郑芷踉跄出门后，柏子逸这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又来到了窗前，看到郑芷低着头走出院子，连竹望行礼说话也没有理会。柏子逸脸上神情变了几变，最后只轻声叹息。

出了书房后的郑芷一直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到了暂时关押小岚的柴房前。

此时柴房门口守着两个粗壮的婆子。

郑芷挺了挺背脊，看了看潮湿破旧的柴房，然后对着婆子说：“我要看看小岚。”

两个婆子闻言互相看了一眼，左边那个略瘦的马上为难地说：“大奶奶吩咐谁都不可靠近小岚，她已经得了疯病，怕是会伤着您。”

郑芷提高了嗓音，“我说我要看我的婢女，她是我的人，怎会伤我？你们还不快开门？”

右边略矮的婆子上前一步，声音浑厚有力，“小奶奶，没有大奶奶的吩咐，我们不敢开门！况且，这门上的钥匙是玉环姑娘保管着，我们也无能为力。”

郑芷瞧见门上硕大的链条和锁，咬了咬牙，对着柴房高声呼喊道：“小岚，我来看你了，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柴房里面没有动静，郑芷不甘心又放声叫道：“小岚，是我，你还好吗？”

过了一会，柴房中才有微弱的悉悉索索声传出，接着是小岚突然爆发出的惊恐叫声，“有鬼，有鬼要害我！有鬼要害我啊！救命啊！”

郑芷听到叫声立刻冲到柴房门前，却被那两个婆子拦住。

郑芷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反手一巴掌扇在了略矮的婆子脸上。随着“啪”的一声，柴房中也没了声音。

而挨了耳光的婆子仍然没有放手，郑芷无法靠近柴房半步，她力气也快用尽。

这个时候一个略带嘲讽的男声响起，“哟，这是怎么回事？柏府的下人竟敢反抗主子了？”

郑芷回头，来人正是快要把柏府当成自己第二个家的凌霄，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男子，看模样是凌霄的手下。

两个婆子看来人是凌霄，这才收了手。

而郑芷此时正在气头上，她看到凌霄身边的陌生男子腰间配着一把短刃，就走上前去说道：“借短刃一用。”

说完她就想伸手去取刀，却被暗金一闪身给躲开了。

凌霄注意到郑芷两眼微微红肿，皱眉问道：“嫂夫人，怎么对我手下的防身兵刃这么感兴趣？”

郑芷愣愣地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一刹那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快速笼罩了她，她对这种感觉实在太熟悉，从父亲去世，到来到知县府，再到嫁入柏府。她一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凌霄看着对面忽然脸色煞白的郑芷，她原本温柔明亮的双眼在明暗交错下渐渐失去了光彩。她慢慢放下了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如被牵线的木偶般，她慢慢机械地走过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