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晚,京城一处不太起眼的府邸,大门口的匾额上写着“自在处”,这府名听上去更像是不正经的场所,而不是所谓贵族们所居住的。
府内有一男子半敞着衣衫,放荡不羁地斜跨在贵妃榻上,胸前的衣襟处被酒水打湿浸出一片印记,长发随意挽起,凌乱的碎发肆意的披在肩头,从细碎发间可见他一对桃花眼,迷死人的桃花眼。
人们都说京中有三奇葩,其一是君安,真正的无恶不作的混世纨绔,成日无所事事,专干些让人恨得牙根发痒的恶事,可碍着他身份过于特殊,谁也拿他奈何不得。
其二是君隐,乃是君家大公子,民间传言君隐三岁识字,五岁成诗,七岁便可做文章,当世难得的天才,年纪轻轻便已随父入朝做了官,父子同堂,一度都传为佳话。人又生得格外好看,尤其是一笑起来,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像是夜间的星辰,亮晶晶的,美好得不可思议,只是他平日里深居简出,待人疏离,不知伤了多少闺中女儿的心。
这其三,是一位他国质子,听说来时是个太子身份,临行还加封了王爷爵位。生为质子,他没有半点质子的觉悟,起了栋楼名叫“自在处”,养了无数人间绝色藏于“伶人楼”,天天听伶人们唱歌说曲儿,风流快活,压根没有一丝半点质子该有的伤心郁闷,这让羲和国的年轻皇帝很是伤心郁闷。
便正是顾星楼了。
这三奇葩无一例外都生得极为俊郎,尤其是君隐和顾星楼,这二人一冷一热,正是京中无数女子心倾的对象。
当然,这是因为那些无知女子不曾见过顾星楼的流氓真面目。
比如那日去君府给君临的举办的洗尘宴这前,他是这样一副模样——
他两指拈着君府送来的烫金大字请帖,从青黑色的靴子里掏出一把样式别致的小刀,仔细刮着上面的金子,细细碎碎的金沫子落进盛果子的碟子里,好家伙,居然还真有那么一小撮!
“白帝羽,这能买多少酒?”他扬了扬长眉问到旁边正专心抚琴的琴师。
“公子,这是君家的请帖,您不用抠下来也能换十坛酒。”神色温润的白帝羽好笑地看着自家公子的胡闹。
“这可如何是好啊?”
“公子,你在为难什么?”白帝羽好心问道,那时候的时辰离开席只怕有一段时间了,再不去就真赶不上了。
“我在为难,去是个死,不去还是个死,我要怎么死。”
“去了能见美人,不去,只能见到屠夫了。”
“有道理,咱去!美人裙下死,死了也值得!”
“那是美人刀下死,做鬼也风流。”
“一样一样的,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顾星楼提溜着手中已让他抠掉了金子换酒喝的请帖,站在君府门口望着那牌匾愣愣出神了好久,白帝羽不敢多话生怕打扰了自家爷的深谋远虑,许久过后,听得他一声长叹:
“这牌子上的金子抠下来,能换多少美酒啊!”
白帝羽听罢险些撅了过去,只恨手中无剑,否则定要砍了这不上进的公子。
然后顾星楼才摆了摆袍角涌进了人流,深深呼吸了几口,大有一副“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架势,递交了帖子准备入那君府,他还不信了,君临那凶婆娘还敢公然对他下毒手不成?
门口小厮接过那帖子的时候,毫无例外地瞅见了那抠得斑驳不堪的大字,眼中微微扫过恼火神色。
这怎么算的?就算您老在这京中地位不如何,也不至于穷到这份上不是?说出来还指不定让人以为咱羲和国怎么苛待您了呢。
他见多了这种眼神,起初觉得很羞耻,恨不得寻个地缝给钻了,后来,他很坦然,坦然到他快要忘了曾经的自己是如何艰难。
他微微一笑,从袖间掏出一个油纸包递到看门小厮手里,温声笑道:“这是临水街街尾陈嫂子家新出炉的春月饼,我记着小哥你喜欢,就顺路给你带过来了些。”
小厮眉开眼笑,欢天喜地迎着他进去了。
君府的小厮什么没见过,普通的金银他们可打不上眼,这投其所好才是关键。
可怜的离玦国质子顾星楼,便是一直这般懦弱夫能,只懂投机取巧的模样,任谁都可以鄙夷不屑。
但今日这位可怜的质子,却渐渐敛去了笑意,长眉压住桃花眼,压进威严,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听说今日那位君府大公子回来了,是时候去看看那个十分有趣的君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