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山隔层纱,可是代绯玉追求佳公子君隐却是隔了十万八千座入云高山。
君隐似乎从未有过任何好脸色给女子,总是礼遇有加,但亲近全无。
唯独君临回了府,幸运的大家闺秀们才看到了君隐笑起来风华绝代的模样,像是一座冰山化去,露出里面盛放得正美好的雪莲。
身处高官之位的大人们恨着君临打破了京中权力的平衡,而那些处在闺房里的佳人也恨透了君临。京中三公子,君家二位公子且不提,甚至听说那顾公子都与君临关系匪浅,昨日皇宫中身形如燕,掠水而来,救了君临这个该死的瞎子。
代绯玉跟所有其它心怀春意的女子一样,都恨着君临,这恨,来得挺莫名其妙。
君安许是看穿了她眼中的恶毒之色,又冷笑一声:“怎么,你还将我姐姐推入荷花池不成?我君府后院中倒是有一池塘,你若是想,不妨试试,看我折不折了你一双手!”
代绯玉连忙跪下,头都埋进了脖子里,嘴中连忙说道:“小公子误会,绯玉从未推过君小姐啊,昨日之事我真不清楚。”
“你不清楚却对皇帝说是我姐姐失足落水?”君安反问。
代绯玉哑口无言,她背了一个天大的冤枉却不知该怎么解释,她存了那份害君临的心,却没有真做成害君临的事,这话,没法说清楚。
而君临就是要她吃这份哑巴亏,让她长个记性。
相较起代绯玉能不能嫁入君府,使代家与君家的关系更进一层而言,代忠此时更操心的应该是君家会不会就此冷落代家,那每日白花花的银子,是不是还能赚得着。
作为代绯玉心上人的君隐始终没有说话,温柔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君临身上,替她剥了个桔子,细细撕掉上面的白丝,才放到她手心里,看她笑得阳光灿烂,他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不自觉嘴角上扬。
代绯玉有没有推君临入水,这屋子里除了代绯玉之外,就他们两个最清楚,两人都乐意见着代绯玉吃这等说不出来的苦头。代家是不可能在一日之内将其斩掉的,那样也会伤了老夫人的心,但今日这种敲打提点却是很有必要。
而君隐对君临的这份万般疼爱,看在代绯玉眼中,越发像一根刺,扎心的疼。
等到代忠表明了忠心,老夫人明着暗着叮嘱几句,让代家不要成日想些是是非非,老老实实地赚钱过日子,代忠这才带着代绯玉退了出去,而代绯玉的痴缠的目光却始终不肯离开君隐身上半分。
君发财换了常服来给老夫人问安,说起代家之事时,他叹了口气:“娘亲既然给他们个机会,他们知道收敛便好,若再敢胡来,可别怪我不顾当年情谊。“
“就是委屈了阿临这丫头。”老夫人满眼怜爱。
“那代小姐其实并未绊倒我,是我自己落的水。”君临笑道。
“什么?”老夫人微微诧异。
“但爹和大哥不是正好少一个敲打他们的机会吗?”君临又道。
君隐眉眼一开,笑意盈然。
君临真与君安一同去了顾星楼的自在处,入了那伶人楼。
代绯玉父女两个走后,早早就备下的轿子将二人抬到了顾星楼那里,顾星楼似乎一早就知道他们会来,见到二人时也不惊讶。
“君小姐是来听曲儿的吗?”顾星楼微笑,丝毫看不出昨日对君临的蛮横邪气。
君安怕君临被眼前这风流公子骗了去,挡在前面,说道:“听我姐说昨日是你救了她,多谢了。”
君安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看不顺眼便要打,看得痛快便要赏,顾星楼昨日救了君临,今日他便要道谢,这样的人,倒十分纯粹利落。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顾星楼忍着笑,昨日可是好不容易寻了机会戏弄君临,此时回想,都觉得有趣。
道过谢的君安说到了“正”事:“听说红槿回伶人楼了,叫她来给爷跳个舞。”
顾星楼笑着应下,让人带着这姐弟二人上了伶人楼四楼,又安排了茶水点心。白帝羽轻抚琴弦,涓涓溪水般的琴音缓缓而出,令人心境平和。
君临刚喝了口茶,便见一道艳丽的红色身影翩然而入,那腰肢柔软如水蛇,面罩红色绡纱,婉转峨眉间尽是风情,旋转间隐有香气传来,热情奔放的舞蹈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美丽,妖冶。赤着的一双雪足上带着一对铃铛,踢踏之间,铃声清脆悦耳。
那琴音跟着她的舞姿时而高亢里面温柔,琴舞相合,自成妙处。
一曲终了,红衣女子脚步一收,铃铛声音同时止住,其间默契,非一日可成。
“好好好!”君安抚掌,连道三个“好”字,只他笑道:“上次去沉雪楼看红槿你跳舞,结果让个跳蚤坏了心情,今日可算是看痛快了,红槿你再这么跳下去,整个京城都得让你迷晕了。”
这便是红槿了,羲和四美中的槿美人。
而那跳蚤便是让君安打得鼻青脸肿的江家二公子,江松寒。
“小君子就会开奴家玩笑。”红槿取了脸上的面纱,嗬,好个媚态横生的美人!
一双勾魂媚眼便已足够颠倒众生,玲珑曲致的身形紧紧裹在舞衣里,引得人遐想连篇,更遑论她一张开口尽是软软糯糯的娇媚,婉转动听,当真是一个媚进了骨子里的女人。
君临面纱下的眼睛微微一转,瞧见了君安满目的崇拜和欢喜,她心里咕咚一声,年轻气盛的少年郎哪里是红槿这红尘风月老手的对手?她只消如丝媚眼一勾,君安便要丢了三魂七魄。
复又见到坐在对面的顾星楼在专心地喝着茶,对着这样一个妩媚极致的女人竟没有多看一眼,这还是男人吗?
红槿美目一转,掩着樱桃小嘴吃吃一笑:“这位便是小公子的姐姐了?”
君临听她点到自己,便转回了头,却看清了红槿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君临心中郁闷,怎地这京中个个人都讨厌她,连一个跳舞的舞妓也看她不顺眼,莫非这位红槿姑娘也喜欢君隐不成?
君安看了自家姐姐一眼,说道:“不错,这便是我姐姐。”
“君小姐好雅兴,一般大家小姐可瞧不上我们这样的地方。”红槿说道。
君临没理会她这含了三分敌意的话,反而瞅向了那位一直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的白帝羽:“那位琴师的曲子倒是动听。”
白帝羽赶紧起身行礼谢过:“多谢君小姐谬赞。”
君安这才意会过来,君临在外人面前可是个瞎子,红槿舞跳得再好也是要假装看不见的,尴尬道:“姐,是我不好。”
“哪里,想必红槿姑娘的舞姿也是极好看的。”君临又说道。
红槿“咯咯”一笑,说道:“君小姐真爱开玩笑,奴家不过是一个舞妓罢了,哪里好看?倒是这几日一直听公子提起小姐,奴家听了十分仰慕,好奇君小姐是何等国色天香呢。”
原来不是为着君隐跟自己过不去,是为了顾星楼。
君临挑挑眉,笑问:“不知顾公子说起我什么呢?”
顾星楼心里叫苦,他还能说什么?无非是骂君临这凶婆娘有多凶狠,多彪悍了,这些话若是让君临和君安听了去,这自在处,只怕再也自在不起来了。
红槿是他从离玦国带来的女子,跟白帝羽一样,因舞技超群名响京城,不少胭脂地的老鸨们都会请她去教教当红头牌们的舞技,哪怕是能学个两三成,也足以媚惑前去寻欢的男人了。君安痛揍江松寒那日,顾星楼便是去寻红槿去的,哪成想遇见了君临。
跟了顾星楼多年的红槿看似风尘,实则多年来始终为顾星楼守身如玉,那些情愫早写在了玩笑般的调笑中,只是顾星楼一直未动情根,他对这京中所有的女人,都不动心。
但这些天,红槿的耳朵听到顾星楼提了太多次的“凶婆娘”,看似骂骂咧咧,但总能看见他眼角都带着笑意。
顾星楼远远望了一眼红槿,红槿让那双桃花眼中的冷意冻住,收了脸上动人的媚笑:“公子说君小姐气质不凡,温柔端庄,这十五年来虽未在君府住过一日,但举止高雅,实在难得。”
这般违心的话听得君临直想发笑,难为了这红槿编了这一大堆的胡话出来。
“顾公子谬赞了。”
“哪里哪里,肺腑之言。”
瞧瞧这虚伪到极点的两个人。
“君小姐若是想听曲儿,不如我带你去另一间屋子,找个会唱曲儿的丫头给你?”顾星楼好心开口。
“那便有劳顾公子了。”君临微微点头谢过,这二人表面上的功夫已是做了个十足十,旁人看上去不知道多融洽。
“姐,我陪你。”君安说着便要起身,君临却摆了摆手。
“你是来看红槿姑娘跳舞的,就别跟过来了,我若有事,自会叫你。”君临说。
君安不放心地看了看顾星楼,他时常在胭脂地里见到这个一脸温暖笑意的风流质子,有些担心自己姐姐会不会入了他的虎口。
“昨日顾公子还救过我,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还担心什么?”君临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又宽慰一句。
君安想着也是,便点了点头:“我就在这里,姐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叫我,我听得见的。”转过头又对顾星楼说道:
“姓顾的,我不管你是什么质子不质子,要是敢对我姐姐做些不三不四的事情,我立马废了你!”
顾星楼望天,只要你姐姐不找我麻烦,我就要烧高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