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浩赶着马车从林府的侧门进,正巧也遇上了从梨园归来的林颜一行人,林天浩询问几句自家女儿今日诗会是否玩得尽兴之类的话语,林颜神色如常禀报过自家爹爹之后,再回房歇息。
林天浩才与人在花楼谈完生意回来,脸色微红,看起来是喝了不少酒。此刻的他毫无睡意,坐在椅上,手掌轻拍着大腿,嘴里咿咿呀呀的哼着才刚学会的几句唱曲;:
人生若只如初见——
“禀报大老爷,二老爷来了,就在外边候着呢!”
林天浩听的丫鬟禀报,直起身来,危襟正坐,说道,“请进来吧!”
林啸天比兄长高了一个头,体格健硕,浓眉大眼,典型的北方大汉。
“大哥,梨园诗词会独占鳌头的那首人生如是,你猜是谁作的?”
“谁?快说!”
林天浩当即从座位上起来,问道。
“是徐家三少爷,徐国方。”
“嗯?原来是这小子!他居然还没远走高飞?”林天浩很是惊奇。
“听说这小子用余方的化名,弄了个医所,愚弟悄悄去查看过,生意还不错!”
“哼!这小子是有些能耐,不过,树大招风,为兄就怕锦衣卫把他的老底给翻出来。到时候他完蛋,我们林家也跟着倒霉。”
“依大哥意思,该怎么办?莫不如一刀将他给咔嚓了,永绝后患?”
林啸天作出一个手抹脖子的动作。
“打杀解决不了问题。再说,颜儿的一颗心都在这小子身上,他若死了,我家颜儿还能活?”
林天浩一摆手,制止了胞弟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大哥是不是担心,我们林家与陈府公子结亲,这小子会找上门来?”
“这个倒是不担心。这小子如今改名换姓,哪里还敢上门?就算借他个胆子也不敢!”
林天浩冷冷一笑。
“大哥,我可是听说,这小子与林颜可是在梨园偷偷会过面了!而且两人还抱在一起那个啥。”
林啸天说不下去了。
林天浩气的七窍生烟,恨恨的拍着桌子,怒骂道:“不知廉耻!管家,找几个婆子,寸步不离的跟着小姐!”
“大哥消消气,小弟明天就让人砸了他的那个医所,我看他吃饭家伙都都没有了,还敢来骚扰我侄女!”
“好!最好是将那些个来求医的患者全部赶走,饿死这小子,以消我心头之恨!”
林啸天点点头,大步流星出门而去,才到门边,又被林天浩叫住,“此事做的隐秘一些。”
徐州城里,贩夫走卒,市井勾栏,偶尔提起近日有趣的传闻,大抵少不了前几日诗词会的事情,而其中,被提及频率最高的,大抵也就是诗词会上,那首人生如是的横空出世。有苏小小的亲自弹奏清唱,这首诗传遍了徐州城,从中都又传到了金陵。
“那个小郎中。有如此文采,却不走正途,却是可惜了。”
“是啊,一首好诗,作者却是个低贱的小郎中,真让人大跌眼镜。”
“现在大家都说这首词是买来的……”
“不过这首诗真的不错,人生若只如初见,何处春风悲画扇——”
至于作者的信息,经过各小道消息传播,早已经不再是秘密。就连余家医所,也因为这首诗变得满徐州县皆知。
因为这首人生如是,带来的后果就是,每天都会有士子登门拜访,自然是找徐国方吟诗弄对谈论风月。徐国方当然是果断拒绝。老子要行医赚钱养家糊口,你们这些个富家少爷,整日里诗词歌赋,哪里知道饿肚子的滋味?
被拒绝的次数多了,恼羞成怒的士子们开始相信:余郎中根本举不会作诗,那首人生如是作者另有其人。
能写出如此优美的诗来,应该是才高八斗的文士才对,为何有此才华,还去做个郎中?最重要的是,他的这首词,是否是买来的或是剽窃所得,几乎是街头巷口,勾栏酒肆每一个谈论者最为关心的事情。
早晨第一缕阳光从破旧的窗纸射进来,徐国方便飞快从床上爬起。上门请的人多了也是烦躁,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好。
余家忙里忙外都是徐国方一个人,郎哥等几个少年,最多只能打打下手,也帮不上什么忙。
徐国方摇了摇药葫芦,听声音,判断里面的药粉已经不多了。这种效果极好的金疮药价格贵的离谱,就那么拇指指甲大小的药包,就得一百文钱。
来找徐国方看病的,有一大部分是跌打损伤,以及外伤出血等,这都需要用到这种金疮药,药价高,到徐国方手上,赚的就少了。徐国方一直在分析,这种药粉的配方,如果可能,他打算自己配置,这样成本会低很多。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音。
徐国方跑过去将院门打开,门口站着的,是在集市杀猪的张屠夫,只见他捂着受伤的手指,鲜血还在往下滴。
徐国方仔细检查伤口,见没有伤到骨头,这才用稀盐水替其擦拭伤口周围,撒上金创药粉止血,再行包扎。嘱咐其不可沾生水,好生静养。那张屠夫千恩万谢的留下二百文诊病钱,告辞离去。
从日上三竿到红日西垂,自张屠夫之后,居然没有一个人再登门求医,徐国方觉得很是奇怪,但也没有往心里想去。偶尔一天没有生意也算是正常的,正好趁这个机会,可以好好的在家休息休息。
郎哥和斧子石头,三个稍大一点的少年,成了徐国方的第一批徒弟,徐国方闲暇之余不耐其烦的讲解外伤救治包扎之术。这些知识容易掌握,还很实用。
在徐国方看来,培养大批徒弟,是以后余家医所扩大的基础,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些少年可塑性强,只要悉心调教,都会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
一连三天,还是没有一个患者登门求医。徐国方有些坐不住了,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莫非是患者嫌自己收费太高?仔细想想也不对。比起保和堂中和堂以及济民药所,自己的收费可算是低的了。
“郎哥,你随我出去转转,斧子,石头,在家守着!”
徐国方交代了几句,带着郎哥出门去了。才走到街头不远处,就听见带着哭腔的求饶声音。
“滚!还敢上余家医所诊病,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几个泼皮在对着一个有伤在身的中年男子拳打脚踢。一个老汉柱着拐杖过来,被一个泼皮给拉扯住,那老汉双手作揖,在苦苦的哀求:
“几位,我这腿摔伤了,想找余大夫给看看,你们就行行好,让小老过去吧!”
“赶紧滚蛋!保和堂中和堂济民药局没有郎中?非要来这里?”
“赶紧滚啊,不然爷几个揍你!”
一个泼皮朝那老汉扬起了拳头。那老汉唉声叹气的掉头走了。看到这一幕徐国方总算明白了,为何没人上余家医所来求诊。
“老大,这些人明摆着和我们医所过不去,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要不让兄弟们过来,和他们拼了?”
郎哥气的牙根痒痒,捋起袖子就要回去招呼弟兄们,被徐国方一把拉住。
“别冲动,事情闹大了不好。走,我们先回去再说!”
徐国方与郎哥只得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