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人的液体依旧断断续续的滴落在他的手上，那赤烫的温度仿佛能穿透人心。

“愿意和我说吗？”精灵细长的手指在墨黑的发里穿梭，梳平不安，理顺出一匹黑缎。

磁性的嗓音柔柔的在耳畔响起，平静了内心的混乱。迎着那双宜冷宜暖的蓝色眼眸，看着那眼底溢出的满满的歉意和期盼，山鬼突然觉得，或许之前，是她多虑了。那么，还可以，继续期待吗？

“在我们山鬼一族，偶有得天地造化的，会在出生时得到观天知命的能力，往往这些人会自小被古神殿收养，培养为下一任的祭司，承担预知全族命运的责任，我也曾被选进去……”

压下心中的不安，唇中溢出呢喃般的低语，随着这些字符的跳出，山鬼的气息和情绪，也在不知不觉中时起时伏的变化着。

这一天晚上，瑟兰迪尔知道了很多自己永世不会经历的事，也知道了在少女笑容的背后隐藏了多大的不安与恐惧。

因为天生的预知力而不被重视，能力不全而被放弃；预知了无人看透的灾难，却人微言轻不受重视；当灾难真的发生了，换来的不是正视而是灾星的指责、厌恶、疏远与驱离；被无尽的冷漠逼迫的险些坠入魔道，挣扎在光与暗的边缘；直到最后，将她带上了行刑台，接受了雷刑。

凄清的月色下，山鬼的侧脸像是塑像一般冷硬，而这份冷硬却又似乎是为了包裹住那内心深处的哀戚，脆弱到一碰就会崩溃碎裂。

金发精灵拿起身旁的披风裹住两人，就像在万灵之心时一样；身上的暖意平复了山鬼波澜起伏的心情，但微弱的颤抖还是通过相触的肌肤传到了金发精灵的身上。

“你现在是我……磷月森林的子民，森林不会遗弃任何一个族人。”僵硬的抬高下颚，瑟兰迪尔瞪视着牵了牵唇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的女孩。

“不怕我吗？”少女的表情有些呆呆的。

“精灵亦有预知力，他们不懂珍惜不是你的错。”精灵缓缓摇头。

落寞的脸上慢慢的，终于凝起了淡淡的微笑。他这是，仍旧愿意接受她？在知道她的曾经之后？

“瑟兰迪尔，无论如何，我感谢你和你的子民接受了我。”

“精灵懂得区分善恶。”

“我绝不会危害你的王国。”

“这算是誓言吗？”瑟兰迪尔挑眉淡笑。

“如果你需要。”

没想到山鬼很郑重的一点头，起身，掌中凝出一点白光，古老的东方语言从口中说出，在她掌心的白光沸腾起来，越来越亮带动周围的空间似乎也出现波动。

瑟兰迪尔并不能听懂她在说什么，但是他感觉得到那语言所带出的力量和意义。

“我发誓不会危害磷月森林，不会危害你的王国，我发誓会保护她直至生命最后一刻，磷月森林之王瑟兰迪尔，你可接受我的誓言？”山鬼双手捧着那近乎实质化的白光站在金发精灵面前，面色肃穆，庄严神圣。

“我不会忘记你的誓言。”金发精灵王站的笔直，低头俯视着山鬼。伸出手的同时，白光分裂，一半凝结成一颗水滴状的乳白色晶体落入金发精灵的手中，另一半化成藤状，缠上少女的手腕，形成一个简单的手镯。

“原来你喜欢这种宝石。”星就像发现瑟兰迪尔什么秘密一样雀跃。

“这个是什么？”修长的手指捻起反射着星光的白宝石，不否认，他很喜欢。

“誓言信物，”山鬼抬起手展示着手上的镯子，“都是相对的，提示誓言的存在。因为一般信物都会随身携带，所以都会自发的变成各自喜欢的东西。凭这个，我的命就基本捏在你手里了，违反誓言要天打雷劈的。”

捏着手中的白宝石，瑟兰迪尔突然觉得那一点星光如此沉重，因为自己一句话，就以命来保证，瑟兰迪尔只觉得自己完全不能跟上她的思路。

“你不必如此。”习惯的皱眉叹息。

“别皱眉，悬针纹可不是什么好面相。”眉心传来微凉的触感，瑟兰迪尔几乎是本能的展平了眉皱。

山鬼收回手指，笑了笑：“只要不违反誓言就好，再说你又不是那种残暴的人。”

“你就那么肯定？”一抹促狭的笑容在精灵的唇边绽放。

“直觉，”女孩眨了眨眼，“或者，你说你不是？”

瑟兰迪尔小小的翻了个白眼：“你这个是什么？”

“紫藤与星辰花。”山鬼晃了晃手腕。

瑟兰迪尔注意过，山鬼身上一直没有任何装饰。任何的宝石在她身上似乎都是多余，也许自然的装饰是最适合她的，但是或许……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白宝石，精灵收紧了手。

“很漂亮。”

不带任何掩饰的赞叹让少女的唇角勾起了一丝小小的弧度，白皙的脸上，一朵明媚的笑容伴着红晕缓缓溢开。

有一瞬间的呆愣，瑟兰迪尔忍不住想伸手去触碰那两点柔和的笑靥，一个嘈杂的声音响起，立时打破了暗夜中的迷咒。

背后灌木丛里滚出一团庞大又诡异的不明物体，四个头两条尾巴还有一对大的不可思议的角。

大……角……？！

定眼细看，一个精灵和三只大小不一的动物纠缠在一起：趴在地上的精灵一身轻铠猎装，背着弓挎着剑，双手狠狠握着插在地上增加阻力的短刀，纹狸白狮各抱着精灵一条腿，大角鹿嘴里叼着精灵的衣衫下缘，三只正试图把他拖走。

“亚伯森？！”精灵优秀的夜视力让瑟兰迪尔率先分辨出来人，同时也让他额上不禁落下一滴冷汗。

糟了……

三只遗憾没拼死把精挡下来的动物见行动失败了，连忙松嘴的松嘴放爪的放爪，统一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今晚天气真好，风和日丽的。

棕发精灵从地上爬起来，死死盯着湖边的精灵王，红着眼眶双眼烧着阴幽的两团火，但一张嘴咬牙切齿的都能看出嗖嗖冒出的寒气：“陛下，您不是说去温特伦蒂尔了吗？！您不知道修改行程要给家里来个信吗？！您不知道找不到您王宫都要翻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