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僻静的小院落里杂草丛生,凛冽的寒风透过破败的木窗灌进屋子里,床榻上枯瘦如柴的女人时不时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入目的一切都萧条而凄凉。
林晚目光呆滞地坐在破了洞的屋檐下,这儿大概已经入了深秋,小院里棕黑的枯树正被风吹得枝头乱颤。
这不正常。
她扯了扯唇角,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白体恤,以及露在外面的长长一截手臂,雪白又纤细。
乌黑的长发安然地垂在身后,丝毫没有被风吹乱。
而她甚至都感受不到风。
林晚有些怀疑人生。
前一天晚上还因为小说里的内容哭得稀里哗啦,再一觉醒来整个人已经来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一个大胆又离奇的想法在脑中凝聚,林晚还未来得及深思,便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动作灵巧又迅速地跑进了院落。
林晚犹豫着开口。
“那个,请问……”
话音猝然顿住,只见身形削瘦的小男孩已经低头捧着碗药快步穿过了她的身体。
——他看不见自己。
林晚瞪圆了眼睛,吓得直接从地上蹦起,急急伸出手把自己全身上上下下给摸了一遍,在确认过自己并不是透明人之后又一脸恍惚地抬起了头。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那个小男孩并看不见自己,甚至还能穿过自己的身躯?
林晚愣愣地看向那个瘦弱的小人,却见他正废力地扶起了床榻上病殃殃的女人,布满伤疤的小手端着缺口的搪瓷碗,里面是黑色的药汁。
“姨娘,喝药了。”
榻上的女人面色枯黄,黑眸浑浊,瘦得几乎只剩下皮包骨。
她虚弱地接过药碗,大口灌药,很快一碗药汁便见了底。
喝完后小男孩接过碗,转身准备将药碗放在木桌上,却听得背后女人幽幽开口。
“没用的废物。”
林晚瞬间便皱起了眉,而小男孩似是早已习惯,只是绷着一张小脸,抿着唇一言不发。
女人冷笑了两声,咳嗽着开口。
“本以为有了你,景贺明便能待我好些。咳…谁曾想他竟薄凉至此,咳咳咳……景伶生,记住了这就是你的好父亲咳咳……”
不长的一段话女人说得断断续续,语调刻薄又尖锐。不过只言片语林晚就大概明白了他们的处境。
这么说她自己的孩子在她看来也只不过是为了利益的工具了?
她因着女人的话语刚流露出类似于愤愤的神色,下一秒面上神情却猛然僵住。
唉等等……景伶生这个名字,不是她昨晚看的小说《美人世无双》里面的黑心大反派吗?!
脑海中荒谬的猜测忽地成了真。
——她竟是穿进了《美人世无双》里,还是以透明人的方式。
一瞬间林晚几欲抓狂,呆愣了许久,才掐着掌心猛然晃了晃脑袋。眼下她什么也做不了,必须先冷静下来。
林晚将目光放在眼前的小男孩身上,把他浑身上下都细细打量了一遍。
已是寒秋,而他瘦弱的身子只裹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衫,可小人儿却没有瑟瑟发抖,反而挺直了削瘦的背脊,像是大雪中艰难挺拔着的细竹。
此时他正垂着头,林晚唯能看见一个乌黑又杂乱的发顶。
虽然林晚对书里这个口蜜腹剑的大反派嗤之以鼻深表厌恶,但不得不说她还是很好奇景伶生相貌的。
毕竟作者可是将他的容貌写得绝无仅有,便连男主容嵇较之景伶生都差了三分色彩。
书中也写到了但凡见着他的人都会被他温润如玉的皮囊所惑,然谁也不知他清疏外表下藏着的是一只穷凶极恶暴戾恣睢的凶兽。
想昨夜林晚就是看到了,女主孟清如发现了景伶生对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心,只有利用而心死如灰,这才哭得稀里哗啦。
回忆起昨晚所看的部分片段,林晚仍感到些许难受。
“日光薄凉,雪色茫茫。
景伶生一身白色鹤氅,青丝如瀑泻于身后。
面上一派清闲雅适,他轻笑着挑起孟清如的下颚。
感受到白玉般的指尖冰冷的温度,孟清如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可她依旧没有动作,只是怔仲地望着面前人的眼。
幽黑深邃。
冷清得仿佛揽尽了深秋的雾。
不含有一丝情意,冷眼观她步步沉沦。
‘清如,我既能待你千般温柔万般缱绻,便也能收回爱意再将你推下万丈深渊。’
‘所以,别惹恼我。’
鼻尖萦绕清冽气息,耳畔传来轻声呢喃。
他竟是用最温柔的语调,道出最伤人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