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地便想落泪。
明明更多时候是咬牙挺过去的,在众人欺他辱他时,他都可以一声不吭地忍着。
可他却独独受不得旁人的温柔善意。
这会让他有了可以宣泄可以依靠的错觉。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他生来便讨人厌,没有人会可怜他。
只怕这一时的善意都只是为了诱哄他掉进更深的陷阱,他从前不是没有遇到过。
不过换作以往遇见了他也只会冷眼相看。
大抵是他现在太冷也太累了,以至于迫不及待地想要有所依靠。
而这份善举又来得太过于凑巧,轻而易举便叫他心里坚固冰冷的高墙有了缝隙。
可这份温暖并没有存留多久。
那人很快就松开了自己。
他甚至还没有看见那人是谁,还不知道那人为何要救自己。
那人就不见了。
就好像只是他极度孤寂绝望中产生的幻觉。
别走。
他废力睁开眼,咳着吐出了胸腔积水,沉闷的窒息感消去。
没有死里逃生的喜悦,他只是茫然。
景伶生愣愣地看着高悬的秋日,久久回不过神。
恍如隔世。
一睁开眼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萧瑟的秋风拂过潮湿的布衫,景伶生打了个哆嗦,感觉浑身上下都湿哒哒黏糊糊的,难受极了。
可他却不想动弹。
仿佛被抽光的全身的力气,连动下手指都极为废力。
怎么没有就这样直接死去呢。
景伶生昏昏沉沉地想。
便连一直神游的林晚都感觉到了此刻的景伶生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他两颊泛着红,薄唇却毫无血色甚至干得起皮了。往日里深不可测的黑眸此刻像是起了层薄薄的雾气,水光潋滟,满是迷茫。
他该不是发烧了吧?
林晚皱眉想了会,还是将手轻柔地覆在景伶生额头上,奇异地发现掌心下的那小块皮肤的确很烫。
又能碰到他了。
这总不至于还是巧合吧?
林晚感觉脑中像是有团乱糟糟的毛线,剪不断理不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闪过,她却抓不住。
想了半天也没得出什么结果。
林晚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先把注意力放在了景伶生身上。
这孩子也是真的惨。
先是在学堂外遭人欺负,接着又在湖边被推下水。
正值深秋,景伶生他衣服穿得本就不厚实,寒风一吹,简直完蛋。
林晚心底的怜惜简直如雨后春笋一般涌出。
她压下脑海中的胡思乱想,垂眼看向景伶生,随后心中便是一惊。
景伶生正怔愣地看着自己。
林晚吓得连呼吸都停了一瞬。
不是吧?如果真被看见了那她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由来
总不能直接说这里的世界不过是小说的吧。
林晚脑中千回百转,僵着身子看了景伶生的眼许久,才发现景伶生的目光其实并没有聚焦,黑眸依旧水汽迷蒙。
与其说看着自己,倒不如说是看着自己的所在方向。
她僵着的身子总算放松了许多。
可饶是如此,林晚在景伶生目光中也不禁产生出种无从遁影的心虚感。
她低着头放轻了动作,缓缓收回手,再蹑手蹑脚地起身退后到景伶生视线外。
这几个动作做完,景伶生依旧没有动静,林晚才呼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