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华秀生得娇美，对季同动不动就恭维、撒娇，季同是打从心底里觉得她无论是为人女儿，还是日后为人妻，都是再好不过的，哪里舍得让她拿银钱出来。

何况邓氏也的确触了他的霉头，从前他们拿了季华裳姐妹的例银不假，可拿了和摊开说是两回事。如今这般当着吕太夫人的面掰扯，简直就是在指责他吝啬不堪，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你一个内宅妇人，不知道在外走动的艰难，华裳的例银就归她自己管，只要能帮到广儿和华秀就行。至于梅院的开销，不是还有华英么？加上公中拨出来的那份，还不够俞氏的药钱？”一会儿工夫，季同就变得吹胡子瞪眼的。

邓氏不敢相信地看着季同：“老爷，您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妾身管着这一大家子的开销，花几文钱都要思量思量……”

其实邓氏已经不打算要季华裳的例钱了，只想抱怨几句，让季同再敲打敲打季华裳。谁知季同听到“不当家”这几个字，就怒了，一巴掌啪地排到桌上。

“够了！就这么定了，你要是当不好这个家，就换别人当！”

“老爷，您……”邓氏竟然一下子哽咽起来，“是您让妾身当的家，您要是不满意，妾身就不管了，交给俞姐姐去……”

季华裳垂着眸听着这场戏，声音悠悠地对吕太夫人道：“祖母，我记得，您管家的时候我和华英还小，家里的年景也还不如眼下，可一直都是井井有条的，从来没有缺吃少穿过，怎么到了夫人这儿就不一样了呢？”

屋里静了下来，邓氏想让季同怀疑俞氏要争管家之权，季华裳偏偏提都没提俞氏一句，直接说到了吕太夫人头上。

别说吕太夫人当年治家严明，就是有不是的地方，这屋子里的人谁敢指责半句？

沉默良久的吕太夫人笑了笑，对着邓氏道：“年景再不好，也不能薄待了孩子们。萍绯，你看重你亲生的华秀和广儿没有错，可一碗水总要端平，就算不得已歪斜了，也不能太过。过了，你们脸上也没光不是？”

“华裳的例银就按你家老爷说的办，月兰的药钱和梅院的开销，公中不够的，从我这儿拨。还有华裳和华英的嫁妆，也该开始准备了，月兰的身子不中用，还得靠你，你若是不行，便由我这个做祖母的代劳吧。”

吕太夫人敲打着邓氏，邓氏也不哭了，为着保住她的管家之权，低声答应着。季同的目光有些不对，或许是觉得方才的话过了，不满地看了眼引起这一切的季华裳。

“祖母，父亲，夫人也的确不容易，我看要不这样，除了母亲的药钱，以后梅院其他的开销都由我来负责，衣食住行都不必再从公中拨了。

“衣食住行……算起来也不少了，华裳，你的例银不多，不必勉强。”吕太夫人只道季华裳硬气，对她又多了几分心疼。

“祖母，我不想让父亲和夫人为难。”季华裳委屈地小声说道，“到了楚府，我一定用心做事，多拿赏钱，这样就够了。”

季同绷着脸，神情欣慰地道：“你能为家里着想很好，既然你提出来了，就这么办吧。不过，到了楚府，还是要谨慎小心，为父不指望你有大出息，但至少不要给家里招祸。银钱上若是不够，你和家里……”

“好了好了，大姑娘自己都说没问题了，老爷就别担心了。华裳啊，你可别觉得我亏着你们姐妹了，若不是我和你父亲看重你，早早地让你进了司牧监，你也不会有今天。等有了出息，可别忘了家里。”

邓氏不咸不淡地说着，她哪里还敢揪着季华裳的例银不放，不让她把吃进去的吐出来就不错了，何况她也的确想让季华秀和季广走楚府的门路。

“是啊，若是不是父亲看重，夫人支持，我也不会有机会在司牧监增长见闻。”季华裳笑盈盈地道，像是没有丝毫怨怼。

“外人说我苛待你们姐妹，其实我只是想让你们多些历练，将来嫁到夫家去不至于吃白食，被人嫌弃无用、懒惰。你看，现如今还未出嫁，就收到福报了。”季同笑呵呵地不住点头。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好坏都由他说了算，能把不好说成好，苛待女儿和正妻也是为了她们好，但若是哪天她们做错了什么，或是受人欺凌，那八成与他无关。

若是从前，季华裳一定会因为有这样的父亲而心寒，可在经历了曲寿直接置她于死地之后，她对季同的薄情和无耻虽然也有愤慨，但也无所谓了。

她眼下要做的就是把梅院的财权分离出来，让梅院能够自主，再把小厨房重新收拾出来，让俞氏和季华英能够吃饱穿暖。

“还有赏银，一共二十两，我都交给了于大人，请他帮忙办一件事。”季华裳终于说到了那笔赏银，仔细观察着其他人的脸色。

二十两，差不多是梅院一年的开销，不算少，但也不算多。

涉及于大人，邓氏不敢乱说话，季同试探地道：“这是……送给于大人做人情了？于大人家的幺女下月出嫁，林朝前些日子送了贺礼，你是不是替为父送了？只是二十两，比起林朝，还是少了些。”

“不是这样的。”

事实上，季华裳根本不知道于大人最小的女儿要出嫁，“用在了别的地方，但一定对咱们季家有益，对父亲的官声也有好处。总之，两三日吧，就会有消息了。”

邓氏涂着艳红口脂的红唇动了动，想说是季华裳自己把钱留下了，到底没敢开口。

“既然是过了于大人的手，你们就等两日，我相信华裳不会做糊涂事。”吕太夫人一锤定音地道，她想叫人去看看赵嬷嬷怎么还没回来，却听见于嫂在门口通报。

“太夫人，老爷，夫人……大姑娘。”于嫂在门口把人一一唤了一遍，“族学的齐夫子带着两个学生来了，说是来向老爷和大姑娘道谢的，还带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