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十六年,丞相府内。
正是夏日的午后,竹影深深,园中景致错落有致,池里的水在太阳光下泛着丝丝涟漪,丫鬟仆妇们各自忙着手头上的活,并不敢多交谈逗留。
实在是府中近日有些不太平。
相爷不知怎地,铁了心要娶夫人的娘家妹子做平妻,态度执拗,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架势。
这惹得众人心中暗暗惊奇,要知道,夫人嫁到相爷府上,至今已过了三年,可府上别说妾了,便是个通房丫头,那都是没有的。
现下这般情形,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夫人平素待她们虽严苛,可也并非不近人情,任谁家出了什么事,都愿意多照拂一二。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府中下人颇有些愤懑不平,可碍于相爷威严,都大气不敢出,只在府中侍奉时变得更加小心谨慎。
东次间里,薛彩正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小声地哭,还不停地诉着苦:“长姐,你便成全了我和相爷吧,我与相爷情投意合,我也不求平妻,只要能陪在他身侧,做个妾都使得……”
上首的薛令姝没有理会她,而是放下了汤盅,问身旁立着的芦意:“相爷还没有回府?”
芦意垂首应道:“奴婢方才去看过了,门房那边还没有动静。”
薛令姝闻言只点点头,轻轻地敲着身侧的檀木桌,而后抿了抿唇,平静地对薛彩道,“这事今日便会有个定论,你不必在我跟前哭了。”
顿了顿,才接着说,“你也知晓,我向来不吃这一套。”
薛彩的哭声哽住,眼睛划过一丝怨恨。
似是实在忍不住了,抬起头来,直视着薛令姝的眼睛,声音也不复方才的哀婉,“长姐,凭什么呢?自小到大,不论什么,最好的都合该捧到你跟前。可相爷不一样,他最初心仪的,念念不忘的人,分明是我!”
芦意在一旁听着,只暗暗心惊。
这几日夫人和相爷闹得僵,她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暗自心疼。本以为,相爷只是因着这些日子朝夕相见,才被在府中小住的薛彩迷了心窍。
可没想到,这二人从前竟还有些牵扯。
不由侧过头,看向端坐着的自家夫人。她面上神情不显,可芦意分明看到衣衫掩盖之下,那纤长的指甲都被要陷进了皮肉里。
听了这话,薛令姝这些日子本就强撑着的精神渐渐有些不支,指甲陷入掌心,才唤回些神智:“是吗?这样说起来,倒是我这个当姐姐的不对,竟早些日子没察觉出来,白白让妹妹痴等这么些年。”
芦意听出薛令姝声音不稳,暗自拧了拧眉,担忧地上前扶了扶她。
薛令姝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担忧,这才分出心神来看向眼前的庶妹。
她看着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一般, 脸色发白,整个人弱柳般跪在地上,在气势迫人的薛令姝面前,倒显得又柔弱可怜了些。
张开口想辩驳些什么,却终究只是低了低头,又低声啜泣了起来。
薛令姝不愿见她这幅神态,理了理有些皱的裙摆,便起了身。
走过薛彩身侧时讽刺般笑道,
“好了,也别跪着了。起来吧,否则叫相爷瞧见了,还以为是我刻薄,容不得你这个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