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相槐知他喜净,于是换了里衣又施了道清洁咒才上床来。
可触摸到对方的一瞬间,他才发现左鹤丘身上竟然还穿着他先前在地宫里给他换上的衣裳,过这么久了居然都没有换……
“师尊,我之前…是不是伤到你了?”
他发狂那段时候记忆十分模糊,因此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只有一点点朦胧的记忆。
依稀中,他似乎掐了什么人的脖子,那时他觉得对面是囚禁自己的魔修,因此下了足以将常人致死的力气……
左鹤丘只是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裴相槐犹豫着触摸上他脖颈处的绷带,压抑着眼中不断翻涌的情绪,低声问道:“我究竟有没有?”
“裴相槐……”
他听到对方陡然变冷的声音:“不睡就滚下去,我现在没有心情处理小孩子的情绪问题。”
裴相槐顿了顿,只能闭上嘴,默默躺到人身旁。
听了身边人的呼吸慢慢变得缓慢而平稳,裴相槐睁开眼睛,就这样一直看着对方,一夜无眠。
到了白日,左鹤丘身体已经好转了很多,但仍然没什么精神。
碰巧今日学院休沐,他便在院子里看着裴相槐练剑。
然而今天裴相槐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频频走神失误了好几次,左鹤丘知道他的眼神一直在往自己这边飘,更确切点是看向自己的脖子。
但他却一直都没有喊停,而是等对方练够一个时辰后,突然开口道:“裴相槐,还记得我之前在地宫说要罚你的事吗?”
裴相槐似乎一直都在等着这个时候,闻言紧绷的精神似乎放松了些,收起剑点了点头。
左鹤丘瞥了一眼旁边的花圃:“去给我折枝月季来。”
裴相槐依言照做,捧着带荆条的月季花枝走到对方跟前,双手奉上。
左鹤丘接过来比划了一下,指了指他的裤子。
裴相槐正要解腰带,却被人拿花枝打了下手:“我是让你把裤脚挽起来。”
左鹤丘忍不住有些好笑,手中月季的荆刺上已经挂了几滴血珠,缓慢滑落到娇嫩欲滴的花萼上。
裴相槐沉默了一下,拖靴将裤腿挽起来,赤脚站在地上。
他的小腿修长均匀,没有大块的肌肉,踝骨又精致明显,美的不像是男人的腿。
一荆条下去,雪白如玉的小腿肚上立刻留下一道血淋淋的痕迹,裴相槐垂着眼睫毛轻微颤动了一下。
左鹤丘不紧不慢地抽了十几下,才慢悠悠问道:“你知我为何罚你?”
裴相槐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声音有些嘶哑道:“因为我…没有听师尊的话。”
左鹤丘又抽了他一下,眼皮都没抬:“还有呢?”
裴相槐想了想,抿唇道:“我学艺不精,拖师尊后腿了。”
左鹤丘剜他一眼,神色冷了下来,手上重重落下一记,几乎带下整条肉来,鲜血迸溅。
裴相槐知道自己说错了,咬牙闷哼了一声,继续试探道:“我方才练剑不专心……”
左鹤丘道:“继续。”
“……”
裴相槐实在想不到其他了,小腿上血肉糊成一片,血顺着伤口流下来在地上汇成一片小洼。
花荆一下接一下抽落,他疼得身体微微颤抖,始终没有躲避求饶。
“说话。”左鹤丘出声催促道。
裴相槐声音嘶哑:“师尊,我想不到了……”
他没有提起自己发狂时伤到对方的事情,因为昨晚他提这件事情的时候,对方已经生过气了,所以应该不是因为这个。
左鹤丘见他似乎真的想不到什么了,随即又抽了十下后停手。
“裴相槐,你在为我吸出毒素时,脑子里想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裴相槐眼前有些发黑,他恍惚了一下稳住身形,开口道:“我要偿…师尊的恩。”
左鹤丘反问道:“所以在那时你的心里,偿我的恩要比你的命还要重要?”
裴相槐:“……是。”
“我问你,你现在还觉得当时自己所做的决定是正确的吗?”
裴相槐点点头,眼神失焦却坚定道:“是。”
“不后悔?”
“不后悔。”
话音刚落,左鹤丘便冷笑一声,狠狠踹了他一脚,裴相槐跌坐在地上,抬起幽深的眸子执拗地看着他。
“那你滚吧,我不需要一个天不怕地不怕,连自己命都不重视的徒弟。”
比起永远把别人放在第一位,不在乎自己安危的人,他更愿意相信那些自私自利,永远把自身利益看的比什么都重的小人。
一个完全不在乎自己生死,愿意为他人而牺牲性命的人,不是圣人就是疯子,恰巧这两种人他都不喜欢。
裴相槐瞪大了眼,没想到对方居然要因此将自己赶出去。
他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见左鹤丘已经关上房门,不再同他说一句话。
裴相槐沉默了很久,突然直接在庭前跪倒了下去。
过了不久,天很恰时开始下起蒙蒙的雨,裴相槐身上的衣服很快被淅淅沥沥的雨打湿,水珠顺着他额前的碎发淌到眼角,划过有些削瘦的脸庞,最终滴在地上,同血水交汇一起。
白狐蹲在屋檐下静默地看着,时不时梳理一番自己溅上雨滴的毛发,神情悠闲。
裴相槐身上余毒未清,方才还流失了很多血,此时再加上淋雨神志已经开始模糊不清。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可心里想着至少要撑到师尊出来见上一面,告诉他自己一点也不想走。
眼见着雨越下越大,裴相槐的身形摇摇欲坠,就在眼前即将变成一片漆黑时,所见最后一幕是看到房门开启……
再睁开眼时,裴相槐猛然惊醒,从浴池中扑腾着想要起来。
他挣扎间一连呛了好几口水,险些就这么沉到水底下去,幸而左鹤丘在旁边施术托了他一把,才让人从池子里浮起来。
裴相槐咳了半天缓过劲来,眼神恍惚地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正身处于后院的暖池里,水里泡着许许多多的药材,把水都泡成了黑棕色,其中很多他都说不上名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