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相槐临闭关前,左鹤丘给了他几本心法剑谱,另外还有一本教人如何炼气辟谷的书与一瓶辟谷丹。
“放心,对现在的你而言学会入门不难。”
左鹤丘难得宽慰了他一句,又补充道:“辟谷丹一共十颗,一颗能管三日不饥。”
供苍青宗门人闭关修炼的洞府,只要定下了时限再将令牌插入门口的卡槽里,不到日期是不会将人放出来的。
也就是说,只要三十天内没有学会炼气辟谷,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饿死。
裴相槐沉默了很久,终于转身走进石洞中,背影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然。
眼见着厚重的石门落下,左鹤丘停顿了一会儿,随即转身下山。
虽然把人送走了,趁着这段时间,他自己也有其他事情要做。
离开后山,左鹤丘径直前往主峰大殿,他站在飞剑上,下落时依稀看到山阶前似乎围着一群人。
等到他走过去,才发现是沈岁厌被吊在缚架上行刑示众。
原来他们回来不久后,戚长絮就向宗门报告了沈岁厌与温清月的事,甚至还添油加醋了一番。
沈岁厌一人主动揽下了所有过错,因此罪过也最重,罚在主殿山阶前当众挞三十鞭,伤好后罚扫山阶三月。
而温清月算是好一点,但也难逃其咎,被罚扫山阶两个月,外加扣俸半年。
看似都不是很重的惩罚,但实际伤在脸面上。
尤其他们两人本就是在近期在宗内话题风口浪尖上的人物,这下又是当众责罚又是罚扫山阶的,周围那么多围观的弟子,足以让他们颜面扫地,背负风言风语至少三年以上。
此时此刻,弟子们已经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听说左长老在外出任务时受了重伤,是沈岁厌和清月长老背地里偷偷跟过去下的手呢……”
“不会吧,真的假的?左长老不是都不纠缠了吗?之前我师兄领任务时亲口跟我说的,态度特别坚决,把俩人怼的脸都白了。”
“这得是多恨啊,怎么说左长老还是他师尊呢?多大逆不道才下得去手?”
“对,而且我听药峰的师兄说,左长老身上全是旧伤,而且还亲口承认是他徒弟沈岁厌动的手呢!”
“妈呀,这也太不是人了……”
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议论声,左鹤丘根本都懒得看上一眼,本打算直接路过,却被沈岁厌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盯了一路。
不是仇恨的视线,而是黏糊糊的,想要将什么侵占凌驾的眼光。
左鹤丘停住脚步,回望过去。
沈岁厌赤裸的上半身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可目光一直紧紧盯着他,嘴唇蠕动了几下,仿佛在对他说着什么。
左鹤丘看出他的口型。
【左鹤丘,你迟早有一天还要哭求着跪在我脚下】
左鹤丘勾了下唇,也无声吐出三个字。
【我等着】
真是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恶心人。
沈岁厌本以为他是专程来看自己笑话的,却不想对方说完这句便转身向主殿走去,不禁怔了一下,眼中火焰更盛。
在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左鹤丘似乎真的变了,只是他不愿意相信罢了。
可笑招惹完他就想全身而退?呵…别想这般如意了,左鹤丘。
沈岁厌执拗阴沉地盯着人直到再也看不见,消失在视线边界。
攀上九九八十一级玉阶,左鹤丘来到主殿门前,门口弟子见到是他都不必通传,就说明了掌门所在位置。
这还是左鹤丘生平第一次主动来找贺千秋,所有人乃至贺千秋本人都感到十分震惊。
左鹤丘非常讨厌贺千秋,甚至达到了单方面水火不容的程度。
有人推测可能是因为左鹤丘讨厌大师兄过于良善老好人的个性,不喜欢总是被处处关心管教,所以时间久了看见他的脸就觉得烦。
但只有左鹤丘本人知道,是因为少年时遮脸的面具第一次被对方的木剑劈断,即使是不小心的,但面具掉落下身边响起的抽气议论声还是使当时还很年幼的他心里留下了疤。
“对不起,鹤丘……”
那时的贺千秋愣了很久,才捡起地上断了绳的面具递给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知道你的脸是这样,其实不遮起来也可以,反正都是同门师兄弟。”
左鹤丘抢过面具转身逃开,从此便恨上了对方。
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因此苦修一年后便击败了已经习剑七年的大师兄。
可对方那张脸上仍然挂着老好人的笑,由衷释然地恭喜他:“鹤丘果然很有剑修天分啊,师兄甘拜下风。”
对方的态度和笑容都是那般刺眼,就好像他的努力与记恨都是那般微不足道,是他斤斤计较,小题大做……
左鹤丘握紧了木剑,这一天起开始拒绝再与贺千秋见面,对他避之若浼。
但现在的左鹤丘已经不是书中自卑阴暗的左鹤丘,他主动来寻贺千秋是有要事。
贺千秋一听说左鹤丘来见自己,顿时难以置信地从内殿出来迎接,他都不敢想这辈子竟然还会有对方主动来见自己的一天。
“鹤丘,你……”
左鹤丘浅笑一下,主动握上他蠢蠢欲动的手:“大师兄别来无恙。”
两人明明身处同一宗,却像是一天涯一海角,今日才终于又得以相见。
贺千秋将他的脸仔细打量了很久,露出欣慰一笑:“多年不见,鹤丘出落成大美人了。”
若是原来的左鹤丘听到这话,一定会认为是对自己的羞辱转身就走,老死不相往来。
但左鹤丘只是微微笑了笑,完全不在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
左右不过一张皮囊,大大方方展示出来,别人会认为美就是这样,反而遮遮掩掩,生怕别人看到面具下的瑕疵,才真正显得丑陋与卑劣。
两人坐下饮茶寒暄了许久,贺千秋才出口问道:“鹤丘特地来见我是为了什么要事吗?”
左鹤丘抿了口上好的灵茶,顿了顿,开门见山道:“听闻师兄一直在炼制一把剑,我能看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