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的男人能有如此觉悟实属不易，梁小满在心里悄悄地给他点了个赞。
一个端水的小丫鬟被这紧张的气氛扰乱步伐，险些在众人面前出丑，梁小满趁机接过水盆，跟在一群下人身后走进内室。
在医疗卫生条件落后的古代，产妇死亡率最高可达到百分之十五，新生儿死亡率甚至能达到百分之三十，说是生死搏命一点都不夸张。
这位小秦夫人才刚刚年满十五，身材瘦小的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孩子，生产对于她来说本就是一场不可承受之重。
眼看产妇的精神已濒临涣散，根本使不上力来帮助分娩，两个接生婆急得火焦火燎，甚至找来一根银针在她手上一通乱扎。
秦子墨不忍看娘子受罪，一把将两个妇人推开，抱着娘子的肩膀大声呼唤。
“绮罗，你醒醒，快醒醒啊！我知道你很累，可现在还不是睡的时候，我求求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两个接生婆相互对视一眼，终究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已经没时间了，小秦大夫，保大还是保小，您赶紧做决定吧！”
“什么保大保小？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要他们母子平安，必须平安，谁都不能有事！”
秦子墨一把掀开盖在娘子身上的棉被，准备亲自上手替她接生，可实际上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望着那汹涌而出的鲜血，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小秦大夫若真想救自己的夫人，就请立刻屏退左右，一切听我安排！”
情况紧急，梁小满根本没有时间多言，她用热水洗净双手，又要来一壶高度白酒仔细擦拭，尽可能把消毒工作做到极致。
秦子墨不知这个女子从何而来，可她眼中的从容与笃定却让他慌乱的心有了一个支撑，他不由自主就点头答应。
原本乱糟糟的产房终于安静下来，梁小满快速对产妇的身体指标做了一个评估，结果却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
“胎儿体重过大，头盆不称，枕部持续性后位，已导致宫内窘迫，胎头受压，随时都有子宫破裂，羊水栓塞的危险！”
秦子墨自幼学医，当世能够找到的医书几乎被他读了个遍，可这个女子所言他竟没一句听懂。
“麻烦小秦大夫帮我准备一把趁手的剪刀，生产的过程可能有些血腥，你要是经受不住可以自行回避。”
说话间梁小满已经爬上产床，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总算是确定了胎头的位置。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握住胎头，一点一点将它推到盆骨处，然后缓缓地向逆时针方向旋转，直到胎儿回归到正确的位置。
然而她的手法再精准，没有足够的宫缩依旧无法娩出胎儿，若是一味用强力拉扯，很可能会对母体和胎儿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情急之下她甩出一个响亮的耳光，在小秦夫人的耳边大声咆哮。
“你可想清楚了，你今天死了，明天就会有别的女人进门，花你的钱，住你的房，睡你的男人，打你的娃！没有人会记得你的付出，关于你的所有痕迹都会被清除殆尽……”
小秦大夫目瞪口呆地望着她，一张脸几乎快要涨成猪肝色。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秦子墨岂是那般无情无义之人，今日我把话放在这里，娘子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会独活！”
梁小满根本没有功夫搭理这个絮叨的男人，在她的不断刺激下，产床上的女子终于有了回应，开始咬着牙配合她的指令……
“生了！生了！恭喜夫人喜得贵子，你就是秦家的大功臣！”
梁小满本想将这个浑身血污的小家伙交给他爹，谁知他只顾关心自家娘子，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
小秦夫人面露灼色：“这孩子为何一声都不哭？相公快想想办法，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儿！”
“这好办，看我的！”
梁小满拎着婴儿的小腿，在他的小屁股上狠狠地打了几下，清脆地啼哭声瞬间响彻整座宅院……
待一切整理妥当已是日落黄昏，为了感谢她的救命之恩，秦子墨捧了一匣银子，无论如何都要让她收下。
“举手之劳而已，小秦大夫不必客气，不过你要真的有心，我倒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秦子墨一听此言立刻拱手下拜，只要恩人开口，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梁小满赶紧冲叶掌柜招了招手，他能默默地坚守到现在，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小秦大夫应该也知道，叶安堂是叶家好几代人的心血，谁也不忍心看着它就这样关门大吉。我希望你能多给叶掌柜一点时间，等他找到合适的继任者之后再走。”
叶青山没想到这丫头还在为自己考虑，眼中不由自主流露出感激之意。可人各有志，他也不想让小秦大夫为难。
“罢了！既然结局已经注定，倒不如早点接受现实，你们都不必为我费心，我不会埋怨任何人。”
叶青山点点头想要离开，却被秦子墨一把拦下。
“叶掌柜，此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地道，其实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明白，我都明白，你对医道有自己的追求，你需要接触更多的病人来丰富自己的经历，整日守着空荡荡的叶安堂对你来说就是一种煎熬。”
叶青山这番话算是说进了秦子墨的心坎里，他鼻子一酸，立刻就红了眼眶。
“梁姑娘说得没错，您对我有知遇之恩，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应该在此时离开。您放心，等我安顿好娘子立刻就去找您，您要是不答应我就只能负荆请罪了！”
叶青山是一路大笑着回到叶安堂的，但凡有机会能够继续努力，没有人会心甘情愿接受失败。
“梁姑娘，今日你可算是帮了我的大忙，让我想想，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不用想了，既然叶安堂没有变故，那就请叶掌柜把这些药材收了，背了一天真是把我累得够呛！”
梁小满本就不是扭捏之人，不等叶掌柜有所回应，就将筐里的菟丝子一股脑全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