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

梁小满猛地一拍桌子，倒把眼前的两个男人吓了一跳。

“就冲你有这番觉悟，无论如何我都要教会你，帮我取套纸笔来，等我有时间就画一副人体结构图给你。”

小秦大夫扑闪着长长的睫毛，眼中流露出羡慕之意。

这个女子明明比他还要小上两岁，为何总能说出一些让他闻所未闻之言，她的脑袋里究竟还藏着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那边叶掌柜已经将药材定级过秤，最后将一个装满五百个铜板的荷包塞到她的手里。

梁小满几乎是一路飞奔来到了包子铺，卖包子的大叔见到她也很高兴，不等她吆喝就将一个刚出炉的大肉包子递到她面前。

梁小满一口气吃了五个，薄薄的面皮裹着满是肥油的肉汤，不仅填满了饥饿的肠胃，还让疲惫的身心得到了深深的慰藉。

“嘿嘿，还夸口要把我的摊子包下来，眼大肚子小，争起吃不了，说得就是你。”

大叔的笑容里满是宠溺，梁小满一边打嗝一边摇头。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麻烦大叔把剩下这半屉都给我包起来，咱今天不差钱！”

“那可不止今天，我看姑娘天庭饱满，额头开阔，是典型的旺夫之相，未来之路注定光明璀璨。”

梁小满笑笑，显然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正所谓万丈深渊不见底，靠谁不如靠自己，嫁人这事对她来说简直遥不可及。

回村之后她没有着急回家，反而沿着西边的小河一路向上，最后在一座破败的茅屋前停了下来。

眼睛上蒙着黑纱的牛鼻子正捧着一尊木雕细细的刻着，听到声音立马扭过身。

“梁姑娘，你怎么来了？”

“啧啧，咱们只见过一次，你就能识得我的脚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顺风耳！”

今日的牛鼻子没穿那身油渍麻花的道袍，一头乱发也全都归拢于脑后，看起来倒是没有先前那般令人讨厌。

“姑娘就别笑话我了，我天生贱命，活着就是喘口气，死了也没什么打紧。”

不知为何，牛鼻子一见这丫头就忍不住紧张发怵，那缩手缩脚的模样就像做错事的学生要面对老师的责问。

“你这话说的好没良心，亏得春娘还呕心挖肚想治好你的眼睛。”

梁小满说着便从背篓里取出一个药包递了过去，牛鼻子愣了一会儿正准备伸手去接，一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突然从屋里冲出，一把将药包夺走。

牛鼻子急得大叫：“铁蛋，休得胡闹，这东西可不能乱吃，赶紧给我还来！”

这个名叫铁蛋的男孩正是春娘不惜谋杀亲夫也要保下来的儿子，由于胎里不足，已经七岁的他看起来还不如正常四五岁的孩子显个儿。

确定不是入口之物，铁蛋显得十分失望，蜡黄的小脸全都皱成一团。

梁小满心生不忍，连忙拿出刚买的肉包子，铁蛋舔了舔嘴唇，刚想伸手就听到身后响起一声厉喝。

“不可！”

春娘身为罪妇，在村里处处遭受打压，肥沃的良田与她无关，为了糊口，她只能拼命开垦荒地，有时一干就是一整天，根本无暇顾及孩子。

铁蛋见到娘立刻扑上前，声音之中带着一股哭腔。

“娘，我饿……”

“乖儿子，你去屋后帮娘捡些引火柴，娘马上就去给你做饭。梁姑娘过得也不容易，咱们不能给她添麻烦。”

“春娘何必如此见外，我记得小时候我在山上砍柴，一不小心捅了马蜂窝，是你拼了命护着我跑下山，为此还被毒蜂蛰了满头包。算起来我这条小命都是你救的，这几个肉包子又算得了什么？”

梁小满强行将包子塞到铁蛋嘴里，还给牛鼻子和春娘一人发了两个，命令他们必须吃完。

春娘一下子红了双眼：“难为你一个小丫头，竟然还记得这些成年旧事。我没你说的那么伟大，都是一样的苦命人，能帮一把是一把。”

“谢谢你，春娘，你是个好女人，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

梁小满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神之中写满了真切。

“如果你信得过我，以后咱们就一起上山采药，不说大富大贵，至少像这样的肉包子能管饱管够！”

“梁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春娘的神情十分激动，她虽命比黄连，可骨子里却份外要强，这些年她做梦都想改变现状，奈何一直找不到行之有效的方法。

说话间铁蛋已经把手中的包子吞下肚，又眼巴巴地看着娘亲。

春娘立刻便下定了决心，拉着儿子“扑通”一声跪倒在梁小满面前。

“我罪孽深重，村里人视我为洪水猛兽，一个个避之不及，姑娘愿意把我当人看就是我们母子最大的福气！春娘对天发誓，从今天开始一心一意受姑娘差遣，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无二话！”

梁小满鼻子一酸，连忙伸手将二人扶了起来。

这个年代的人大多白水鉴心，抱朴含真，一点点善意就能让他们掏心掏肺，以命相托。

第二天一早，春娘果然按照约定在入山口等着她，有人相伴梁小满的胆子也大了许多，开始朝着密林深处进发，去寻找那些更值钱的药草。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之下，不到中午就挖了满满一筐龙胆。

春娘虽然不识字，却拥有一颗玲珑剔透心，一路上向梁小满请教各种药材的性状和采摘方法，很快便能亲自上手。

喜出望外的梁小满对着她大大地夸赞了一番，两人一边喝着泉水一边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所有的疲惫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下午时分，梁小满去镇上卖药，春娘依旧在山上搜寻，这对她而言并非负担，相反每找到一根药草都会让她生出满满的成就感。

小秦大夫在叶安堂门口翘首以盼，见到她的身影一溜烟迎了上来，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帮忙提筐，殷勤程度更甚从前。

梁小满有心逗弄他，故意和叶掌柜东拉西扯，急得他在一旁抓耳挠腮，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