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高家人说话的功夫,梁小满已经一身狼狈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外面的空气不是一般的新鲜,她不自觉地做了几个深呼吸。
高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一个踉跄扑上前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我老太婆果然没看走眼,你就是我高家的福星,光祖能娶到你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打住!”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梁小满却无福消受,她可不会忘记这对冷酷无情的婆媳铁了心要将她活埋的事实。
“您就饶了我吧,我这条贱命不敢高攀您的宝贝孙子,反正天地未拜,大礼未成,我与你们高家没有半点干系!”
梁小满大手一挥,转身欲走,可高家人岂会这样放过她。
“小满,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此事的确是我们办得糊涂,我代表高家给你赔个不是!”
上有精明强势的婆婆,下有焦心劳思的病儿,这些年曹氏在高家永远都是这副低眉顺眼的面孔。
对于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的黄毛丫头她心中谈不上喜欢,可一听说她有吉人之相,能给儿子带来好运,她便无论如何都要将她留下。
梁小满却不为所动,此时此刻她还没有从穿越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望着眼前那重重叠叠的山峰,她心中只觉得一片茫然。
曹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不断地哀求,为了儿子的安好,她也顾不上什么颜面。
高老太只当梁小满是在借势拿乔,心中隐隐有些怒气,若非迫不得已,她一个出身不明的野丫头哪有机会进她高家的大门。
“你既救了光祖,就是我高家的功臣,想要什么补偿尽管开口,我老婆子一定想办法满足。婚姻之事并非儿戏,咱们两家签了聘书,你娘也收了我的聘礼,那你就是我高家的儿媳,日后你只需安心照顾光祖,其他的事不必再提!”
“不可能!”
作为一个新时代的独立女性,三从四德这套说辞就如同一块儿又臭又长的裹脚布,令人恐之不及。
“老太太也知道她非我亲娘,根本没有权利决定我的终身大事,至于那些聘礼是谁收的就请您找谁,你们根本没有权力限制我的自由!”
“放肆!你这丫头还真是缺养少教,怎能同长辈如此说话!我家光祖哪里配不上你,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敢在这里推三阻四,真真是岂有此理!”
高老太最大的毛病就是护短,梁小满如此明目张胆地嫌弃她的宝贝孙子,这就是在打她的脸。
眼瞅着气氛越来越僵,曹氏赶紧起身拦在俩人中间。
“小满年纪小,日后还要劳烦母亲虚心教导,折腾了一夜大家都累了,咱们还是先回吧,有什么话等拜完天地之后再慢慢道来!”
“没什么可说的,我不会与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成亲,除非你们动手将我打晕,否则我绝不跟你们回去!”
这丫头的态度无比坚决,曹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靠坐在地上的高光祖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梁小满,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感到无比新奇,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上竟然还有这般与众不同的女子。
“强扭的瓜不甜,我高光祖不是忘恩负义之徒,只是人言可畏,梁姑娘现在离开只怕会被世人的吐沫星子给淹死,你的家人也很难再容得下你。”
梁小满轻轻一笑,同为孤女,她与这具肉身的原主全然不同,很久之前她就明白一个道理,无论身处何地,能够依靠的唯有自己。
“别人的嘴,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自己的路,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我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谁要是还想像从前那样欺负我,须得掂量掂量我答不答应!”
“说得好!”
高光祖只觉得胸中涌起一股热流,如果可以他真想像这个女子一样自信潇洒,只可惜这是他此生都无法企及的梦想。
他深吸一口气,从贴身的衣襟之中取出一张崭新的红纸,正是几日前两家签订的聘书。
“光祖,你要做什么?这关系到你的气运,你可千万不要乱来……”
高老太话音未落,高光祖就将手中的聘书撕得粉碎,风一吹便飘得无影无踪。
“恭喜梁姑娘重获自由,你救了我的命是不争的事实,日后若有光祖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还请梁姑娘直言!”
梁小满没想到这位地主家的大少爷竟有如此心肠,她满脸感激地冲他点点头,转身奔下了山林。
“不能走,你不能走!停下,快停下!”
曹氏心急火燎地想将梁小满追回,高光祖一下子扑到在地,拼尽全力抱住她的脚踝。
“娘,您就放过她吧,好端端一个姑娘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个病秧子身上。她要是真的嫁给我,日后注定只能守寡一生,这对她来说实在太不公平。”
曹氏呜咽着将儿子抱在怀里:“不许胡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是高家唯一的血脉,高家所有的家业都要你来继承,娘保证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一天到晚就知道哭丧着脸,真是晦气死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还能翻出多大的浪来,你们等着看吧,要不了几天她就会跪在我面前,求着要进我高家的门!”
高老太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是她自卖自夸,在清河村这个小地方还没有她摆不平的人和事,她倒要看看这个小妮子的骨头究竟有多硬……
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的梁小满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山林之间,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既熟悉又陌生。
或许是童年那段流离失所的经历养成了她随遇而安的性格,即便她还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日子总归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依照她多年所学,养活自己应该不是难事,只可惜这个动荡不安的年代留给她的发挥空间十分有限,现在的她甚至连这座大山都很难跨出。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返回梁家去会会那位刁钻刻薄的养母,正是她的见利忘义才导致了今天这幅局面,有些账是时候该好好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