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众人都是一片惊讶之色。

顾元彻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上卷着几分青黑，话语压重了不少，“难不成本皇子的话，在你们侯府也起不到半点作用吗？”

这柳依依从未当着面反驳过他。

如今这一次莫不是吃错药了？

顾元彻心里头胡乱想着，如几根线交杂在一起，看到柳依依那张精致的脸上尽是一片稳定之色，更是嗓子哽了一口气，莫名有些不舒服。

“这件事情事关我祖父的身体，就算是皇子，也管不了侯府家事……”

“依儿！”一道苍老的声音含着虚弱从前道传来，柳恒安被下人搀扶着身子缓缓走来，唇上并无血色。只是方才喊的声音有些大，脖子上因用力而猛的青筋遂还未完全消下，这会正喘着气。

手上的鞭子一下子便跌落在地面，柳承博面色一顿，连忙快步扶了上去，“老爷子怎么醒了，也不叫底下人唤我们过去，您身子这么虚弱……”

手微抬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柳恒安推开一旁的柳承博，一双混浊但深邃的眼睛盯向了顾元彻的方向，“老臣病重不能及时迎皇子。”

虚虚一扶，顾元彻勾了勾唇，“候爷这是哪里的话？理应是我去探望您才对。”

看到祖父已全然醒过来，柳依依定了定神，还未开口，便被柳恒安用眼神制止。末了险要出口的话，只能回吞到嗓子处。

握拳抵在嘴角咳嗽了几声，柳恒安顺了顺嗓道：“老臣因为病重家中事情繁杂，皇子来这一趟，莫要惹了一身脏污才是。”

就算是白痴也听得出这一层话中的双重含义。

狭长的眸掠过一丝暗影，顾元彻不消一会儿，嘴角微勾了勾。仿佛用一种不甚在意的语气，将先前的事情一刨解开，“候爷莫不是指的柳府小姐柳瑶，煮那药材五钱香的事？”他一顿，眼睛的笑意流展，半响才收敛。

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漆黑的瞳孔紧缩了一说，这才语气愧疚着说道：“说来也应该是我的缘故才对，我方才记起，柳瑶小姐在知候爷病重时。曾去了一趟药房，我素有广结天下英才的爱好，听闻侯爷病重便介绍过一位神医给她。”

柳瑶像被这句话及时给点化一般，先前微缩着的神色此刻畅然开。

紧跟着道：“皇子的确介绍过一位神医给我，我一切都是按照那位神医的方子。至于那五钱香的香味，我当时只顾着煮药，并没有想那么多。”

顾元彻仿若跟着一旁的女人唱戏似的，配合天衣无缝的敲板道：“想必是那神医学艺不精，平白诓骗，也没亲自替侯爷整治，便胡乱开了一份药。我现在速速就去将那神医……”

“皇子可别。”

柳恒安果真是在官场中沉浮数载，知道顾元彻这是想要力保柳瑶才开口，这会儿也没真的顺着往下说。

“终究是皇子的一片心意，老臣心领，这一次也算我福大命大，皇子结识的必定都是英才，神医难免也会有纰漏的时候，多开药方指不定是老臣身体属性不合。”

柳依依在一旁听着刚才那话，手心都快掐出一个深陷的印子了。

但她也知道此时的情况，不好强行将此事激化下去，便只能暗自压下。

顾元彻听到柳恒安的话，面上还是一副抱歉不忍的神色，话语多多藻饰了一番对柳恒安的歉意，便走了。

柳依依知道顾元彻已经面上给了柳瑶一个犯错的缘由，他好歹也是皇子。若是祖父罚了柳瑶便就是罚贵为皇室的顾元彻，而顾元彻知道祖父绝对不会那么做，这才这么轻易的就离去。

府门重新关上。

柳恒安脸色便瞬间黑沉了下来，另一只手握着的拐杖重重的一敲地面，声音含着怒气：“你这不肖孙女！”

柳瑶连忙慌乱地跪了下来。

一张细白的脸上滚满了泪水，她摇着头，口中吐出的话断断续续，“祖父……是，是我的不对，拿到那神医的药，应该细心的找人再检查一番才对。”

柳依依扶着柳恒安，替他平顺着背，冷眼看着柳瑶。

心里道她还真是嘴巴硬，这时候还懂得顺着顾元彻话说，不让自己受罚。

柳承博见此也连忙跪了下来，“瑶儿定不是故意的，父亲刚才也听到了三皇子是如何说的，瑶儿平时如此善良，此次是粗心大意，我回头让她重重禁闭！父亲万万不能气坏身体啊！”

柳恒安重重的按了一下额角，盯着地下跪着瑟瑟发抖的柳瑶，话语中仿佛含着千钧，“当真不是你故意放那五钱香？”

女人慌忙地摇头，“祖父绝不是我，我不懂药材又如何知道五钱香的作用，况且惨害长辈是要遭五雷轰顶的！”

柳依依此刻也皱了眉，也险些要信了这女人的话。

“这一次我便信你，听你父亲的，在房里好好禁闭三日！要知道皇子也是不可乱攀，你如今还未出闺，传出去该多难听！”

心里一跳，柳依依知道祖父是信了柳瑶的话。

五钱香这味药材，柳依依开始也仅知道它的用途，怀疑柳瑶的用心不轨。

因此她一开始，借用隐瞒祖父病情降低其警惕心，好让其露出马脚，之后把这事搬出吓唬柳瑶，便多了几分可信度。

而叫暗六来，一是为了充充场面，二是有顾墨言手底下的人，好唬柳瑶，一步步勾出事情真相。

当时那场面环境，柳瑶若稍微心定一点，柳依依便是不能成功。

“咳咳咳……”

祖父重重的咳着，声音猛烈，仿佛心脾肺，都要紧跟着咳出来了。

柳依依虽然到现在也不相信柳瑶，但就算究其原本，就算柳瑶房间中真的有那股五钱香的香味，此刻也不能定罪。

看了一眼祖父那愈加苍白的面色，柳依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也好，祖父如今的身体情况恐怕也不能承受真相，而且就算真是查出来是柳瑶的诡计，现下，她有顾元彻护身，柳承博在侧，最多只能元气大伤，伤不到根本。

柳依依要的是她陷于绝境，要是她轻易就死了，亦绝无可能。

只是……

柳瑶竟然敢伤害最爱自己的祖父！

柳依依眼中闪过一片狠辣，突然被一旁微暗的声音唤醒：“来我房中一趟。”

听见祖父的声音，柳依依这才勉强挂着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