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听命连忙退了下去，刚合上了阁室的门，她便一路沿着廊下东行，于书房外静立，寻摸半柱香的功夫，得了允准，她这才得以进入书房。

“便在那回话就好。”

书房之内，顾墨言身穿一件利落干净的墨黑色玄衫，手捧书册细细研读，书案前方寸之地，那从阁室出来的婢子恭敬说道：“王爷，今日王妃脚上的伤好了许多。”

顾墨言抬眸看了一眼拘着礼的婢子，薄唇吐言，“那她听闻三皇子被打一事，可有伤心？”

婢子惶恐，紧忙伏地而跪，如实而禀，“王爷，这也是奴婢不解之处，先前王妃一直对三殿下之事尤为上心，如今听闻三殿下被打，王妃竟极其高兴。”

“极其高兴？”

顾墨言手上一滞，再度看向垂头伏地的婢子，神色间满是困惑之态，继续问言，“依你来看，王妃这份高兴究竟是否是发自内心？”

婢子瑟瑟缩缩，吞吐而语，“奴婢……奴婢不敢妄议王妃。”

“罢了，下去吧。”

顾墨言拂了拂衣袖，婢子秉退后轻掩上了书房的门，一直躲在暗处的护卫黎城现身而立，负拳问道：“王爷，是否让暗六暗中监视王妃举动。”

顾墨言眯起双眼，手指有意无意敲击着书案，沉声自语，“这个女人，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黎城不言，顾墨言自语过后，便特意压低了嗓音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黎城会意，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书房之地，未曾留下半点声响。

书房中尚有波谲云诡的揣测，而阁室内，柳依依却在联想前世顾元彻被揍之事的前因后果。

先前她于柳府被顾墨言撞破她与顾元彻私会，导致她被软禁于阁室，心情郁郁间，竟未无暇顾及是何人伤了顾元彻。

如今想想，能有这胆子的人，怕是只有顾墨言一人了。

“顾墨言，是我前世负了你，今世，我一定会偿还于你。”

柳依依边下定决心，边缓缓下了床榻，穿了鞋履，虽因昨日崴了脚踝仍有些隐隐作痛，可她还是想要亲自下厨为顾墨言做一顿像样的晚膳。

先前，她在王府，处处与陈太妃与顾墨言作对，苛待顾凌煜，府内上下的家仆虽敬她是王妃，但打心眼里是瞧不起且警惕她的。

果不其然，她进后厨之时，便见后厨的掌事嬷嬷上前微微福身，随后淡漠问言，“王妃可是又要给小世子做吃的？”

柳依依含笑，态度尤为谦和，“煜儿有母妃的人照料，我自是不必担心，王爷日夜操劳国事，我想亲自下厨，替王爷做一份晚膳。”

掌事嬷嬷听了这话，顿时诧异地看了一眼柳依依，随后迟疑片刻，让了路才得以让柳依依进来。

柳依依素来有一手好厨艺，原是在柳家的时候，由着祖父暗中派人不光传授她玄术，还特请了京中最有名的红娘子教授她琴棋书画以及厨艺之道。

从前，她从未亲手下厨为顾墨言做一顿膳食，甚至于顾墨言病重，照顾他外侧的，也唯有陈太妃一人。

往事历历在目，犹如一柄利刃，深深扎在了她心口之处，她一边和着面，一边问言，“王爷平时喜食何种口味膳食？”

掌事嬷嬷在旁收敛起眼底的震惊，吞了吞口水，回道：“王爷平时喜食甜食，尤其是软糯糕点。”

柳依依心里明晓，便独自揉面，匀水，调馅，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厨娘们在旁看着，皆是面面相觑，不知柳依依这般反常举动的背后究竟有什么别的目的。

待一道道膳食端于主室的案前，顾墨言瞧见今日的膳食似是与以往不同，不由问道：“后厨可是换了新的厨娘？”

不为在旁布排着碗碟，听了顾墨言问话，恭敬回道：“王爷，这一桌子，皆是王妃亲自下厨置办的。”

顾墨言神色略微一震，紧接着便见换了一身浅粉色连衫裙的柳依依由着婢子扶着慢步入了正室，遣退了一众仆从婢子，她这才坐了下来，为顾墨言夹菜。

但听她言，“母妃今日不与我们一同用膳，所以妾身为王爷做了一顿膳食，不知可合王爷口味？”

顾墨言目光落于柳依依身上，她素来不喜在他面前装扮，寻常日子，莫说是下厨，就是多说一字，都极其难得，他抬手握住柳依依纤细的手腕，神色间多是冷郁。

他沉声而问，“你究竟想求本王做什么？”

柳依依微微一怔，紧接着松开手上的筷箸，抬头正视于顾墨言的双眸。

顾墨言心下一惊，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凝视于他，他甚至能感受到这双眸子里满是愧疚与不安，当下他缓缓松开了她的手腕，如往常一般开口，“算了，用膳吧。”

柳依依夹了一块糯米糕送到了顾墨言嘴边，期待说道：“王爷若不怕妾身会下毒，就先尝尝这糯米糕。”

顾墨言并未拒她，糯米糕刚一入口，他便只觉得软糯香甜，尤为爽口，惊讶之余，他仔细打量着柳依依，总觉得她这些时日态度转变巨大，以至于他都无从揣测她的用意。

如今这和乐场面，在从前的镇南王府中，从未发生过一次，柳依依自是明白，也愿意与顾墨言坦诚相言。

她看向顾墨言，如实而语，“王爷，妾身知道你心中一直介怀妾身与三皇子的事情。”

提及顾元彻，顾墨言的神色又变得阴郁起来，语气也变得尤为冷硬，“王妃既然知道，那么你今日可是来求本王有关他的事？”

柳依依缓缓起身，坐在了顾墨言身旁的位子，含笑开口，“三皇子越矩，理应有人惩戒，被打也是情理之中。”

“你不怨？”

顾墨言抬手抵住柳依依的下颚，只想知道这个女人脑子里究竟装着怎样的想法。

然而柳依依却摇了摇头，神色自始自终都未曾有半分波澜，让人看不出喜怒。

但听她言，“从前是妾身身在迷局不知轻重，妾身曾虽心属三皇子，但如今王爷处处护我，周全于我，我与他之间，便再无瓜葛。”

“好一句再无瓜葛，柳依依，本王如今倒真是有些看不明白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