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殿向王君王后行礼后,我特意挑了个离王座稍远的坐席,坐下来又开始摆布起这匣子,究竟是从何处打开的?我用了上百种法术都无法解开。
无奈我将它置在案上,不再理会,百无聊赖地望着走近大殿的各路仙家长老。
殿门处出现我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帝君逆着光徐徐走进来,鬓旁银发随风而动,面若冠玉。明明身在纷纷扰扰的宴会,却又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淡然如斯。
他朝我这儿微微一瞥,向王君身边的坐席走去。
随后进来的,还有卿渊,他始终对我挂着温和的笑意,如沐春风。
我冲他浅浅一笑。
阿月也来了,这丫头一来就开始剥盘中果子喂给我,偏偏她最懂我口味,瞧着她一双扑闪的杏眼,我是无论如何也生不出气来。
忽然她手一顿。
容天澜从殿门处迈进来,手中一把桃花扇晃了又晃,望着我这儿嘴角勾了勾,朝我身边的坐席走来。
纵然我再迟钝,也不可能看不出这其中微妙。
宴会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其间人影绰绰,舞女们的舞姿我不大感兴趣,乏味之时我又拿起了案几上的白玉匣。
翻转轻敲,不见一点动静。
“琴不错。”
大殿上静默间,响起了帝君的声音。
原来刚才宛容在抚琴,曲献完后又将琴献给帝君。
她跪在殿中,双手举着一把水晶般的七弦琴,琴身蓝色有几分透明,灵气逼人,而她望着帝君,平静的眉目间隐隐含着期待。
知音相逢,这可真是送对了人。
帝君没有再说话,目光落到了我身上,我一时无语,转开视线继续捣鼓手上的匣子。
王后见自己女儿陷入窘迫境地,忙让侍女接过那把琴置于一旁。
凌烟踏着舞步进来的时候,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难得着了件素净些的霓裳,还披着一件白色披风。在每一个舞步迈出的瞬间,那件披风上的暗金鎏纹轻轻散开,恍如凤尾,翩若惊鸿。
容天澜在一旁啧啧惊叹:“这件披风倒是不俗……“
我一言不发,不敢去看风千夜。
凌烟一曲舞毕后,欲要在宛容身旁坐下,我正低头仔细研究玉匣子,一抬眼正对上她惊愕的目光,又气急败坏地盯向我手里的玉匣子。
我拿起玉匣子,得意晃了晃。
“父君母后,亦菡此番是受了帝君的恩才得以平安归来,既然这次宴会是为答谢帝君而办,按理亦菡也该献上一舞聊表敬意才是。”她转过身去拱手对座上的王君王后禀诉。
什么?
让我给献上一舞聊表敬意?
对于从小到大一支舞也学不会的我来说,这跟笑话没什么区别。
可是王君王后不以为然,他们深刻赞同凌烟的提议,连卿渊也认为,我该向庇护我千万年的义父表示谢意。帝君没有说话,却是饶有兴趣地望着我。
行,要我表敬意是吧?
那我就给你们耍个大板斧来聊表敬意。
我对王君王后行了一礼,差人去找来一双斧子。
拿着手柄,我开始快速行步舞起来。
琴棋书画我一样不会,风雅之事我没一件干得来,我就喜欢舞剑耍锤,大刀阔斧在我手上可以灵活得不像话。可惜帝君将我护得很好,少有让我自己扛着大锤出马,虎虎生威的时候。
帝君手一拂,他常抚的那把琴摆在案上,干净的琴音随着他指尖变换缓缓流淌。
用这么不染世俗高远空明的琴音来为我的大斧子伴奏,如此焚琴煮鹤败煞风景之事,只有他做得出来。
周围的人怕是想议论也不敢,而我只见抚琴的他嘴角上扬微微一笑,霎时间恍如百花齐绽。
我脚步不自觉慢下来,忽而动作一滞,手上力道未收,心里暗道了声“不好”,斧子已从手上飞了出去,万分凑巧的……砍在边上那把通体晶蓝色的七弦琴上,只听得铮铮然几声,五弦尽断。
我:“……”
美色害人不浅!
殿里鸦雀无声,众人朝帝君望去,他停下来对我戏谑道:“看来本君的义女对本君的曲子不太满意。”
不敢不敢,是我被美色诱惑,错不在你。
他又慢悠悠开口:“可是本君对你十分满意。”
老王君见状忙打圆场,笑着说帝君满意就好,让我回到坐席。
凌烟咬牙切齿地望着我,她身旁的宛容,面色阴沉。
那把琴……
帝君都说了不错,想必并非凡品,可我真不是蓄意要去毁坏它的,我……我再去找一把给帝君,就当是替你们圆了这桩知音心事好了。
我坐下后,拿起玉匣子继续琢磨。白匣子上忽而多了点斑斑血迹,我这才发现刚才斧子掉出去的时候,还划伤了我的手,这会儿正一滴一滴的冒着血。
卿渊在不远处见到这一幕,忙过来给我上药,扯下丝带轻轻缠在我伤口上。
我愣愣地看着他紧张的脸,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弄完后,才发现刚才的玉匣子周身散发着莹莹白光。
奇怪,怎么亮起来了?
卿渊拿起它,问这是何物?
他的手刚刚触碰到这匣子,匣子就倏忽布满了裂纹,继而在他手上裂开,碎玉纷纷落地,他手里多了一沓信件。
他疑惑不解,拆出一封来看,渐渐喜上眉梢,最后一下子把我搂住,激动对我说道:“菡儿,我对你,亦是真情实意……”
帝君四周的气息已然沉了下来。
我默默扶额,只觉眉心都在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