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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中人 第1章 初相见

这是一个平常的,不能在平常的午后。自带撩人功能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气息。舒倘,漫长。香樟的樟脑香味,弥漫在春日,把天地间一切空虚盈满,阳光下,是一道纤绝的尘陌,呢喃着天真,充盈着那抹曾经深不可测的孤清而飘逸的影。

这影儿本可以再晚些回来的,没法儿,谁让今天是一星期至少一次的法定“共享天伦”日呢!虽说父亲已经不在,妈又是个只可共富贵的小后妈,可礼节还是得到的。“必须到,要比父亲在世时更到位。”影儿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一辆珠光白小奔划过金线筛过的斑驳的树影,向东扬长而去。

这是北安市难得一见的独门独院。从远处看,就一个词儿——气派。掩映在葱茏的树林中的是中式3层小楼,外带十分夸张的露天阳台。自不必说面积空间了。就那在树梢上隐约可见的飞檐琉璃瓦,在阳光下也闪耀着皇家的光芒,冷冷一股凌然之势,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安北辰的车在距离这一片小型别墅区3公里处渐渐放慢了速度。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每次来他都得做好一阵挣扎。以前父亲和弟弟都在时,他倒还可以给心里的小人打打架,左伸拳右勾腿,一阵风似的闪入弟弟的房间,直到餐桌上共话仁义孝悌。现在——父亲于游泳时突发心梗,弟弟海外求学黄鹤杳然,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还要一星期一次在餐桌上共讲仁义礼智信,不是很怪吗?

“怪,太怪了,如芒在背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也没这么难受地想剥皮抽筋。”安北辰越想越烦,越烦嘴唇咬得越狠,本就招人疼的红唇白牙此时更加鲜艳欲滴了。

时间不会因为你不想而停止。车轱辘更没这个胆量。

怀着千回百转又欲罢不能的极其复杂的心情,安北辰的车可算是平安地停在了车库。

“今日与往日有些不同?”安北辰停好了车,带着看好戏的一丢丢亵渎,扬了扬嘴角走进了小院。

果然——安南溟在外面惹的风流债啊!啧啧啧——安北辰很不厚道地嘬着嘴唇杵着两条大长腿站在了花事已了的樱花树下。这是父亲在安南溟十岁生日时种下的,今已亭亭如盖,花下人却换了模样。

物是人非——时间是个最会迎来送往的主人。你原以为他很好客,可当你发现他把你送到没有回路的远方时,他的残酷和你的绝望都成了不转生路上的锣鼓喧天夹道欢迎。

他的父亲最爱见异思迁,喜新厌旧。但在迷信和传统规矩上不遑多让。台阶一定要高,层级要多,第一层廊檐一定要超出四周至少两尺,飞檐一定要翘,远远伸出直指天际。这不仅仅关乎派头,也关乎一人一家的运势。

安天峰这么认为。他的儿子却不以为然。以前母亲在时,懵懂无知到有一种走红毯的高傲自衿,现在两个情人都没了。每上一级安北辰的心便揪一下,等走到第九级登堂入室。心已被揉搓成了刺刺拉拉的肿瘤。脸面变愈加冷了。对,就是那让旁人恶心让医生兴奋的恶性肿瘤。不知……此时立于廊下的三个人儿仰视那巍峨的小别墅及廊上抄手怒目的陆艳玲——安北辰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小后妈,会是一种什么体验呢?是手术是红灯亮起门外等待家属的焦急吗?还是门内打了麻药任人宰割的病人的破罐子破摔呢。

“哪样都很兴奋!”安倍臣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主宰他们的命运,甚是兴奋。开膛破肚时眼中的一线精光一丝不拉的全抖落在了他们三个身上。

“辰儿啊!”小后妈刚从悲痛中回过神来。一线无助后的希望一点不落的全部投注在了樱花树下。生生把安倍辰吆喝成了一根木桩子,“辰儿啊!你来了正好,你来看看,你快来看看,她……她跟我说,你弟弟溟儿……溟儿……溟儿……”

陆艳玲哽咽不能语。安北辰赶忙走了上去,九级台阶三步登顶。“这……这……这是……美国给开的死亡证明,这……这……角里还有个戳……你说你说……”

安北辰保持一贯看病例的冷漠姿势,拿过来细细打量了一番。一整面的英文。小后妈看不懂也情有可原。

“跳伞?”安北辰眼睛乜斜,一股凌厉的光从纸上转到了斜对角台阶下的女子脸上:双眼皮儿大眼睛,肤白微胖,一眼望去并不很惊艳。却赐予人再看一眼的欲望。安北辰的眼角渐渐回缩。光线又再次聚焦。

“对!”安倍曾在心中给自己了一份肯定,他是个特别擅长总结的人,再看一眼后,他得出结论:她的长相虽不惊艳,却很讨巧。一种在温泉悠哉游哉之后爽到每个细小毛孔的讨巧。面皮儿白而多肉却并非传统的大饼脸。颧骨不高,沿着颧骨下侧往下巴处回缩,形成一处不是很长也不很凸兀的弧度,这个应该算传统中式鹅蛋脸吧。在这个讨巧的弧度形成的倒立型鹅蛋上,从下往上,依次分布着比刻薄的薄唇厚两个度的胭脂小口,挺翘却不突兀的鼻子,沿着鼻骨往外延伸的一对大眼睛。不圆却满含着惊恐和委屈,睫毛很长,耷拉着,愈加我见犹怜,安北辰心中一凛,赶紧在修的还算齐整的眉间和光洁微汗的额头交汇处收回了目光。

“这是个讨巧却不简单的女人。”安北辰闭目,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在安北辰不断完善自己结论的档口,那个没涂口红,有些许干燥和脱皮的嘴唇小鱼吐泡儿般一张一合,带着委屈的节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大致:“对的,南溟喜欢极限运动,以前没有孩子时,我也跟着去,那些喜欢极限运动的人建了一个群,大家都彼此熟悉,其中的项目南溟也极其擅长,也没出什么事。自从我有了两个宝宝,再跟他出去就不方便了,他们还是一样的约定去蹦极爬山跳伞玩滑翔,可……谁知……”

“的确不简单,煽情也煽得这么到位,不仅说出了南溟的爱冒险本性,还把自己的辛苦也带了出来。”安北辰不再把自己的目光定格在这个脑后随便挽个小揪,穿大一号的蓝条格子上衣,配灰褐色喇叭裤的女人身上了,“这种伎俩,她也配!”安北辰在心中腹诽连连。

“怎么不早说?”陆艳玲本就不是个温婉有气度的主儿,刚刚是被一闷棍打了个恰巧,一时思维空白,嘴也跟着光张着进气儿不会吐字儿了。现在被这个天降的儿媳妇儿打通了语言神经,好的赖的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便秃噜了出来。“你算个什么东西啊!背着个包带着俩小东西,就想到我家里来蹭吃蹭喝呀,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安家在玉阳这一片儿什么地位。你眼睛长天上去了你!”说到激动处,一把扯过安北辰手中的那张纸,在台阶上抖得哗哗响,“你以为就凭这张纸,就让我们相信好好一个大活人——没了?做你的梦去吧!打秋风打到我家来了,脸皮子够厚啊!还带着两个小崽子,别以为是男孩我就收留你们!你看看,你看看……”陆艳玲绷紧了右手的食指,帕金森症似的左右环视,一点一点,精致的妆容在松弛的皮肤下抖嗦地厉害,红唇在嘴角的帮助下,打开了门面,农村老妪的呼天嚎地终于找到了爆发的途径。

“我陆艳玲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养了20多年的儿子说没就没了,这唧唧歪歪的都是什么字啊,就这一堆abcd就把我儿子判死刑了?啊——”捶胸顿足,呼天抢地,不外如此,“想我陆艳玲10来岁就跟着你安天峰啊!一直兢兢业业帮你们安家打理生意,我这是不长眼得罪了哪路神仙啊!你惩罚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干嘛要一刀断了我的后路啊!这可让我以后怎么活啊!”

安北辰对陆艳玲这种老妇女式指天发誓,世上唯我最好,可偏偏命运不公的呼告并不买账。“自己的母亲跟父亲怎么分开的,自己这些年怎么过的,作为第三者插足母凭子贵登堂入室的小后妈,心里就没点数吗?”安北辰很是不屑的扭过脸去,弟弟突然离世,本来也很悲伤,这却多了份拿着剧本,看台上人演戏的愉悦和刺激,“你方唱罢我登场,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现代版的捉放曹,哭诸葛,收姜维,可让小后妈演绎的炉火纯青啊!”眼角微皱。一个会心的笑勾在了嘴角。不经意抬眼,那对忽闪的大眼睛正对自己眨着狡黠的光。窘困已逝,眼底深海浮游着若隐若现的安娜贝尔的微笑。

安北辰心头猛地一紧,放松的手掌旋即一缩。剪得干净的指甲还是在手心处握压成四个浅浅的月牙!

这——已然拉开了他噩梦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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