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王铭章看看已找了个地儿鹤立着的安北辰,“我们伟大的领袖***曾说啊!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你们……好……牛!”王铭章发狠劲儿地撅起了右手大拇指。
安北辰又是一阵笑,“老板,这巷子通到哪?”
“迈过那些小棚子,两边都通哦!”说着老板用手指示,“左边,走到头,莲花路步行街,右边,穿过去,玉大的小南门,听说那里乱的很,做生意的都没营业执照!警察叔叔,你们有时间一定要好好查查,听说还有些学生不好好学习,专干投机倒把的勾当,你说这些见钱眼开的学生,以后走向社会了怎么办?”边说边熟练地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来。
王铭章接着,点火,眼睛顺着右边模糊一片的巷子望过去,“大学生都这么市侩了?”
“那可不?听说女孩子比男孩子玩的还花?你是没见一到星期五晚上,那大门口停的豪车呦!一水的法拉利凯迪拉克呀!我的奔驰都不好意思往前凑!”牛肉面老板凑上一张大脸来。
“这可不是投机倒把了!”安北辰忧虑地往小南门看去。
“其实也都不是有钱的姑娘,有钱人才不玩这呢?没钱人才让别人玩。”说着牛肉面老板两眼放出金光,“你看这到处的小广告,无息贷款,免费整容,哪个是好心?”
“你也没安什么好心。”安北辰鼻翼轻颤,挤出一声不屑。
“是!是得办办了。”王铭章猛吸一口烟,咬着牙把烟气儿咽了下去,随后扔掉烟蒂,一脚踏上踩成了平面。
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安北辰赶忙找了个柱子靠了上去。
“说说吧!”王铭章又掏出了一根烟。
“那个人对这个地方很熟悉,肯定跟老板打过几次交道,只是没料到巷子竟这么滑,一路狼狈往小南门跑去。”
“确实很滑,我开始还以为是淤泥呢!原来是泔水混合着地沟油,积了那么厚,这段时间雨水多,夏天也快到了,那……”王铭章很体面的来了句不体面的国骂。
“蚊虫最喜欢在营养丰富的水面和湿地滋生,那是他们的乐园!就像小鱼怀孕一样,一产一大窝,白花花黄嫩嫩的籽哦!”安北辰得意地笑了。
“去你的!”王铭章转移了话题,被某人倚着的身子甩鼻涕似的晃了晃,“回去找你的病人恶心吧!我可不吃你那一套。”
“你敢说你刚才没往上翻?嘴里面酸酸咸咸的是不是又吞回去了?”安北辰戏谑的眼神射出一股凌厉的光来。
王铭章右勾拳一挡,“先解决那五万的事儿,你说他明天要来反应了重要情况,没五万赏金咋办?”
“你们警察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那当然,为人民服务!”王铭章挺胸抬头,说得气宇轩昂。
“哦……”安北辰不以为意,“我就随口那么一说,领着纳税人的钱,总得出点血吧?”
“你……”王铭章上学时嘴就笨,这便宛然成了一个锯了嘴儿的葫芦,一时哑口。
“重要情报是具有时效性的,事后再说,拖延上报,罪加一等。先发制人,灭灭他的一饭之仇。”安北辰边走边说,“养这么大的姑娘,眼睁睁从十五楼跳了下去,跳楼前有没有异常行为,辅导员进行适当疏导了吗,学校有没有定期对学生进行自尊自爱自信的三自教育,有没有关于爱情亲情友情的三情定位疏导,有没有进行性和责任担当的心理干预……姑娘家亲戚来学校闹得不可开交,哪有心情管谁个提前告密?悬赏令怎么发?你总得让死者家属缓缓劲儿吧!没哪个傻子,事件还没调查清就人财两失吧?”说着,安北辰若有若无地扭头对后面的王铭章挑了挑眉。
“你这一套一套的,不愧是喝过洋墨水的。”
“都是医患闹的。”安北辰停下往前赶的脚步,轻轻叹了口气,“玉大死死伤伤,各种跳楼自杀凌霸吸毒堕胎有好多起了吧?怎么就没见几个家长闹呢!真的全都是觉悟性极高的五好市民?”
“那可不?”王铭章很是得意,“我们还没介入,人家就调停好了,你说……”王铭章似想起了什么,右手高抬做激愤陈辞状,嘴微张,木偶一样停留在被人提线的状态,再配上头顶昏黄的路灯,甚是滑稽。
“我说,你的手机能不能让他别哔哔了?”王铭章停滞了半响,又恢复了暴脾气。
“看!”安北辰并不买账,把手机直接戳到了他的眼面前。
借着昏黄的光晕,王铭章眯着眼,读了起来:“大哥,谢谢你的资助,刚刚我从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双拖鞋,一件睡衣,母亲这里晚上有些冷,所以买了件稍厚一些的,是两件套。母亲这里是市郊,物价微高,拖鞋处理价二十五,睡衣处理价八十七,共计一百一十二,下图是超市小票,原图发送,你可以存稿留证。”
“留证”的尾音儿还没收回,“哈哈哈”放肆的大笑便荡漾开去。
“母亲……?谁呀这是,这么乖巧?你不会是……”王铭章不顾形象的大笑一时半会儿倒没有收回的迹象,“不会是……哈哈……擦枪走火,被人缠上了吧?”
安北辰一把夺过手机,恨恨地关上,“擦过枪也就算了,我连手都没挨过。”
“啥?”王铭章一时没反应过来。
“安南溟的媳妇儿,带着两个拖油瓶回来了,昨天……”
“你弟弟他不是……”王铭章戛然收回了已跟大腿亲密接触的右手。
“安南溟的讣告发回来不到三天,我还没来得及跟陆艳玲说呢!她就带着两个传说中的小崽子回来了。事前没有任何报备,直喇喇就站在了市郊别墅的台阶下。很突然吧?”安北辰说。
“是……”王铭章也难得严肃一回,“这点儿卡的比老式打字机还准。”
“陆艳玲接受了孩子,没有接受她。她找我借钱,怪我当时多了句嘴,借我的钱,每一分都得花到地方,要不我告他诈骗。所以……”
“所以他买个棒棒糖都会向你报备一下?”
安北辰无奈地摊摊手,“他这算不算变相的骚扰?”
“想我王铭章也是相貌堂堂,我活这么大,眼巴巴的,咋没人骚扰我呢?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也不是什么好鸟?”最后王明章得出了结论,“炫耀——极致的炫耀——”牙齿往前一滋,一声长长的呼哨,迈开腿就往玉大小南门走去。
“今年新招了几个护士,要不给你介绍介绍?”隔了好远,安北城依然不死心,“刚喝了酒,不能开车啊!要不我带你?”
王铭章潇洒地摇摇手。
“傲娇……傲娇的黑公主……”安北辰立于路旁,杆子上杵着的路灯延伸到好远。
远处,人声此起彼伏,嘈杂无序。在安北城听来恍若前世。而他兜里踏着紧密的鼓点儿传出来的手机铃声,正一点一点撬动着他不想言说近乎完美的曾经。
曾经父亲和母亲也是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父亲是一家国企的工程师。母亲本在乡下教学,后随父亲转到了城里,在父亲的工厂当个小小的出纳。日子紧巴巴却很舒心。
后国企渐落,母亲漂亮大方心思活泛,便在几个小姐妹的帮助下开了美容院。美容院越开越大。父亲辞职,融资整合,莱美整形美容医院沐浴着改革的春风越做越大。
母亲在安北城6岁的时候死于空难,当年年底陆艳玲便由医院领班升任莱美的新老板娘,少爷跟小后妈的梁子就此结下了。
第二年安南溟出生,兄弟俩雨后春笋似的比着往上猛涨。发生口角打架捉弄告黑状,别的兄弟俩咋样?他俩一个不少。
安南溟也仗义,打架输了找个角落自己哭,告黑状不知怎么反驳也自己受了。渐渐二人关系越来越铁。日子就这样打马一般过去了。后来二人前后留学,时有书信往来。
若日子就停留在这里也挺好。可天怎能随人意呢?安南溟出国第二年,安北辰进玉阳医院第一年。父亲游泳时突发脑梗离世,追悼会安南溟没有回来。陆艳玲愈发妖娆,彩蝶翩翩,左右逢源。
出于一个儿子和医生的直觉,安北辰认为他的父亲是被谋杀的。
母子兄弟感情渐渐转淡。现在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安南溟也没了。彼此也仅维系着表面上的亲属关系。私下都较着一股劲儿呢!
“就这些?”一间简陋的小隔间,长条桌对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细瞅,两人的眉眼还有几丝相像。同样的大眼睛双眼皮儿翘鼻子薄唇。只是男子要比女子黑了两度。戴着副黑框眼镜,下嘴唇往里窝,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姐!这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探出来的呢!”男子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不服气却也不敢辩解。
“随便找个医院的小妹不就出来了?你姐我既然准备拿他们家下手,这些我会不知道?”女子很瞧不起人的紧了紧鼻子,东西往桌子上一摔,嘴唇一嘟噜便别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