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褪了色的蓝色三角裤已是松松垮垮,黑不溜秋淘气的若隐若现,壮汉却是全然不顾,轮着手中铁锹。虽是力气不济,可依旧散发着那种拼命的气息。
好像是在告诉围攻他的人,若想靠近,必以血铺路、以命来搏。
这样玩命谁还能傻兮兮的去靠近他啊!反正也是到了清理战场的阶段,这时候一个不小心挂了彩,不是他娘的窝囊透顶吗?
所以,围着他的五个人便都是如鸡啄米般的攻击。看也明白,大有累死他的意思。
壮汉也许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他不能放弃,只要自己稍有懈怠,那可就不是鸡啄米了!
呼!……
壮汉再次抡起了手中的铁锹,可正当铁锹回落之时,突见一根镐把儿迎头砸来。
您说都累的跟王八犊子似的,才发现镐把儿砸下来,哪还能躲的过啊!也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那镐把儿砸在自己的脑壳上。
此时,估计壮汉的心里也是亿万分的郁闷。
就是逃避超生罚款,才跑进这深山老林。猫着也就好了,干嘛要贪财?非得给人家当打手!这下好了吧?脑瓜子撞镐把儿,以后想他娘滴超生也不能了。
肠子悔清了估计说的就是这哥们。
啪!
此时,更是将脆响扩散到了顶点,貌似响彻山谷也不罢休啊!
啪!
山坳内所有人不由哆嗦一下,心中暗道:“卧槽!金刚葫芦娃的脑瓜子也扛不住这两下啊!啧啧啧……估计是挂操了。”
壮汉心中怒吼着:“下辈子打死也不超生了。”软塌塌的堆落身躯。
而安振屿则已经拖着满是血迹的镐把儿,转身朝顺哥和猛哥的位置大步走去。
那架势!哪里还是拖着镐把儿啊!简直就是死神手中的死亡镰刀。就连这经风越雨的两个老前辈——顺哥和猛哥,也是不由心中暗颤。
虽说是知道安振屿不会朝他们俩下手,可就是莫名的恐惧、莫名的乱担心。
“小屿!好了,把镐把儿给我。”
倒是这猛哥智棋一招儿,先迎着冲过去夺下安振屿手中的镐把儿。这不也就直接解决了心中顾虑?
顺哥哪能落于人后啊!也忙走到安振屿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兄弟,真猛!”
而后,这顺哥便像是逃一般,去组织其他人尽快结束战斗。
这两位挑头大哥是不是也太怂了?不然。
其实,这样的打斗场面他们见的多了,不可能出现什么神神化化一人单挑多人的场面。而在这样的打斗中,必须的条件就是眼明手狠。这里的狠可非同一般,那可是要拥有杀人的胆量,这也是许多新人最难突破的一关。那么杀了人之后会是怎样的表现呢?杀红眼给他们一镐把儿这也是有可能出现的,不能不防啊!
即使,有些猛将突破了这关,可随后也必然是魂不附体,双腿失控。像安振屿这样还能接着干倒第二个,这可是少之又少的,也难免不怀疑他有暴走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安振屿下手攻击的位置。
无论是新人还是混迹多年的老鸟,在正常情况下,使用镐把儿攻击的位置,多数是对方躯干,而绝不是头部。这不难理解,您说谁想杀人啊?又没搂着自己老婆给自己弄个光艳艳的绿色帽子,又没抱着自己儿子跳井,干嘛非要弄死?更不可能如安振屿一样玩鞭尸!
看着如同雕塑一般的安振屿良久,猛哥似乎明白了什么,而后才轻拍他肩膀说道:“坐下歇会。”
“是!”
乖乖龙涤咚!感情咱们小安同学是被古代战士附身了哦!
安振屿扯着喉咙回答后,便是一屁 股坐在地上,七魂六魄则如孩童般围着他,貌似也是惊讶无比,大有见到‘鸡’蛋超人的意思。
猛哥混迹十余年自然是明白安振屿现在处于怎样的状况。现在想来,干倒两个人倒不是什么稀奇的大事儿,两次攻击都是有些取巧,而接下来的心里转合才是最难的一关。无论是暴走,还是痛哭流涕的悔恨无比,但绝不会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安振屿此时在想什么?
其实,他现在依旧处在大脑空白的状态,理智貌似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一副要离家出走的模样。而后,感知也莫名失控,像是羡慕理智可以外出溜达,气乎乎的罢工抗议。
回到佳禾市区已是下午,猛哥让小山、小列、小明、国远四人自由活动,也是制造与安振屿单独谈话的机会。
坐在板铺边上形同定格的安振屿,虽然已经恢复,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大脑,将进入‘民工宿舍’之前的所有信息都删除了,甚至连怎么上山也是忘得一干二净。
肩头微微一震,安振屿如同受惊的兔子,随着那震动身体也是一颤,并瞪大了空洞的双眼,不明原因的看着猛哥。
“第一次打死人像你这样的算是不错了。不后怕那是不可能的,就看你自己怎么去处理,怎么面对。这可就得靠你自己,没人能帮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你些理由。”
看着猛哥心中纳闷:“打死人?谁啊?我嘛?我打死人了!怎么我都不知道?把谁打死了啊!?”纳闷的内容也是足以让人暴汗、满头黑线。
通过安振屿那夸张的表情,猛哥也猜到了他的大概想法。
“很多东西,也许就是你最不想要的东西,会慢慢钻进你的脑子,这个过程应该是比较难熬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给它找个理由。例如,像你第一个干倒的,那家伙是个A级通缉犯,身上背了好几条人命,也是他把林城干废的。这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最起码可以让心里舒服一点儿。”
这是猛哥的经验之谈,只不过以前可没这样堂而皇之的为民除害的理由。不过,这给自己一个安慰的理由,也是经过十余例临床测试,效果极佳。
“我脑袋疼,想眯一会儿。”
说着,安振屿亦如吃撑着的懒猫一般爬上板铺。
表情无疑、行为正常,这样的症状猛哥还是第一次遇到,虽然是比那些又哭又号、吵着回家找妈好一些,可反而是猜不透心思,莫名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看着安振屿已经合上双眼,猛哥也只能是静观其变,不过,还是有些话要说给他听,希望能有些帮助。
“小屿,走入这行有很多事情是必须要做的,既然已经做了,害怕有什么用?就不如像个爷们,潇洒一点。”
说完话,才想起安振屿左肋处张着的‘大嘴’要处理一下,可再想把安振屿叫起来可就难了,如同昏死一般。
……
“像个爷们潇洒一点!”这话还真的钻进了安振屿的脑袋里。
可也只是瞬间划过,现在他的脑袋里正在进行着恐怖的回忆过程,许多画面不知从哪里一并跑了出来。
坐车离开佳禾,上山、戴口罩、戴手套,还有那手中拎着的镐把儿,猛然间……眼前突然跳出一名赤膊壮汉,面目狰狞形如厉鬼,手中的铁锹高高举起。
啪!
随着脑中那一声脆响,安振屿的身体也随之一颤。
血!
那壮汉的脑袋像是喷泉出口一般,不停的往外冒血,鲜红鲜红的血遮住了壮汉的面孔,可却遮不住他那双仇恨的眼睛……。
脑袋里轰隆作响,随即呈现了一个黑暗的画面,而那黑暗之中睁开了无数眼睛……。安振屿想喊、想叫,可却是用尽力气也发不出任何声响,想转身逃走,身体却被固化无法动弹。
突然!黑暗被鲜红布满,像是形成了一条血河。隐约觉得远处有人慢慢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怕,那种期待的、恐怖的感觉,似乎足以令心脏爆炸。
天啊!渐渐看清那人,裂开的脑袋还在不断的涌出鲜血。
“是你杀了我,是你把我打成这样,我要杀了你……。”
轰!
脑袋和心脏同时炸开。意识渐渐模糊,安振屿觉得自己要死了,当所有一切消失的那一刻,自己就真正的死了。
……
“还是发烧,肚皮缝的地方也红红的,这都连续三天了,是不是这伤口感染了?用不用去挂吊瓶啊?”
小列拂过安振屿的额头,检查了安振屿左肋下已经缝合的伤口,而后看着猛哥。
猛哥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他知道什么才是安振屿发烧的真正原因,挂吊瓶也是无法去除他心中的病根儿,只能靠他自己捋顺。莫名的担心起结果,难不成是铁石心肠被软化了吗?绝对不是,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安振屿的勇猛令他有些喜欢,也希望不要因此失去一名优秀的手下。
“可能是伤口有点关系,看看吧,实在不行再去挂吊瓶。”
猛哥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列瘪着嘴,朝其他人耸了耸肩。
见猛哥进了内屋,国远对身旁的小明轻声说道:“弄死两人,胆子可能都吓破了,没准一睁眼就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要回家。要不然也不能到现在还跟个死狗似的,哎?能不能是直接吓成植物人了?咱们抬他去缝针也没醒啊!”
“嘿嘿。”小明轻声偷笑。“没准。”
国远和小明的对话虽然是轻声,可传进安振屿脑中却是扩大了一万倍,还带着回音。心里觉得要证明自己,绝不会哭着要回家,可安振屿有这念头却是力不从心,根本无法起身证明,像是醒着可却无法控制身体。
这三天来,比三年还要长,每秒都在承受着煎熬,那种血肉模糊、索命的煎熬。可这三天里,也有了三种对待方式。开始时,是害怕,国远的形容很贴切,就是那种吓破胆的情形。而后变成了认罪的乞求,而且是用最为卑微的方式,像是要得到原谅和宽恕。而第三天,安振屿变成了无赖。反正都是要出来折磨他,害怕没用、乞求没用,那他娘的就不在乎了,爱咋咋地吧。
某种程度上理解,这也是一种欺负。别看安振屿上了高中以后整天被欺负,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到了那个顶点,便会成为仇恨反击的条件。也应验了“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踹鹰”的话。
这也算是一种适应,如果让个怕鬼的人天天与鬼魂呆在一起,您说,之后他还能怕鬼魂吗?要嘛直接吓死,要嘛那就是毫不畏惧了,没准习以为常之后,还会调戏良家女鬼呢。
而且,这对于安振屿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有了,适应在家中高大的父母,酷客八龙的欺负,适应这个还难吗?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再说了,他不适应也不成啊!那可不是根据他的意愿。
而那句:“像个爷们,潇洒一点。”也是时不时的跳出来。
“对!老子长了小JJ,本来就是个爷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潇洒一点。来吧,什么鬼啊!魂啊!你们都来吧,老子正闲的蛋疼,你们都出来陪老子。”
这是安振屿第四天的想法,结果不是他闲的蛋疼,而是那两个冤魂,被气的蛋疼。这又能怪谁呢?只能怪这两个冤魂太过急功近利。就不知道抽鞭子的道理吗?最疼的就是前几鞭子,你一个劲儿的抽,身上就麻木了,哪里还能感觉到疼啊!
第四天,午饭后。
猛哥和其他四人,看着安振屿摇摇晃晃的爬起来,旁若无人的走进卫生间哗哗‘放水’,而后又到厨房捧出一碗冷菜拌饭,狼吞虎咽的吃着。
除了猛哥是带着微笑,其他四人可都是惊得找不到下巴。
这样的结果可是在意料之外的,不仅会怀疑,这安振屿打死过人吗?那两个人是他安振屿打死的?
“小屿……你……你没事儿了?”
小列小心翼翼的看着安振屿。
“恩,呵呵。”
吃的满嘴油花花的安振屿,傻笑着回答。
难道是吓傻了?小列忙追问道:“你认识我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安振屿顿时呆住!
猛哥的笑容也同时嘎然而止,和其他人的想法也是不谋而合——真的吓傻了?
“列哥,你没事儿吧?”
安振屿歪着脑袋不解的看着小列。
“啊?”倒是把小列弄的一头雾水。这他娘的不是认识吗,那你装出一副不认识干嘛?
没有在意小列那呆木的表情,将碗内残余的几粒米饭扒拉进嘴后,而后起身舒爽的打了个饱嗝,才笑着对猛哥说:“猛哥弄的饭菜真好吃。”
“呵呵。”猛哥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咋不放微波炉里转一下?吃饱没?碗柜里还有馒头。”
“嘿嘿,先垫垫底儿,晚上再吃。”安振屿转身进了厨房,随后便想起冲水的声音。
“看样子很正常!难道是忘了?还是强迫自己去忘记打死人的事情?不会是强迫遗忘症吧?那这样也是要留下后遗症的,以后肯定是不敢动手,得找个机会试验一下,看看他还敢不敢用镐把儿打人。”
猛哥虽然很高兴看到安振屿安然无恙,可也免不了担忧。而且,这之中也要为之后的事情早做打算,看看安振屿是该留还是该走。如果要走!哪又该怎样走呢?金矿的事情已经把个佳禾弄的天翻地覆,让他自己走出去那不是找死吗?如果让鲍海龙送走,那估计也是要死的。此时,猛哥倒是希望安振屿不要弄出什么被迫遗忘症。
“小屿哥!你真是牛B啊,睡了三四天,缝肚皮都没把你弄醒,起来跟没事儿人一样,绝对牛B,是这个……。”
国远朝走出厨房的安振屿竖起了大拇哥。
“恩!?缝肚皮?”
安振屿这才发现原本那白肉外翻的伤口已被缝合,也才感觉到有些丝丝痒痒。有够呆傻,就好像这缝合的地方不在自己身上一样!安振屿傻笑着抓了抓头发:“嘿嘿,多大事儿啊!就当是隔壁邻居家死只猫。”
“哪你还记得在山上打人的事儿吗?”
小列的话一出口,便是令猛哥脊背冷汗狂冒。
“记得啊,他们俩都来找我了,又让我给干了一次,就不敢来了。”
吹牛皮的晋级是什么?那就是抱着母牛后臀将个母牛活活吹爆!也太不着边了吧?来找你?那就是鬼魂!又把他们给干了?这不用任何专业机构鉴定,直接就可以认定为吹牛。可看着安振屿那洋洋得意的德行,你还不好意思揭露。
小列最后尴尬的咧了咧嘴,也竖起大拇哥:“你真是母牛拿喜马拉雅山**——巨牛B!”
哈哈……
一句话,令这有些冰冷的局面顿时升温。
猛哥看着安振屿开心的放声大笑,也才心中释然,扬起嘴角。左肋处的伤口只是豁开皮肉,并没有剖开,吃点消炎药应该没什么影响。不过,他还是无法确定安振屿以后敢不敢打人,还是要找个机会去试探一下。如果,他还敢下手,那小列的形容绝对是最贴切的。
猛哥起身走进内屋,过了一会拿着一沓百元大钞走出来,并将钱递到安振屿的眼前。
“这是你的。”
钱!
安振屿双目顿时蓝光四射,接过钱便舔着手指,一张一张的数。
“一千五!?”
安振屿记得参加一次行动的计件薪水是五百,怎么会给一千五呢?难道自己昏昏沉沉的状态下,又跟着出去干了两次?OH MY GOD!那还是继续睡吧,这也太好了。这一高兴连肚皮上的丝丝痒痒也忘了。
“这是给你的奖赏,奖励你干挂了他们的头头,也为林城报了仇。”
听了猛哥的话,安振屿在大脑里迅速比对,两个看不清的人影,还有两个张牙舞爪的鬼灵,可半天也没弄出来谁像头头。头头有穿三角裤出来干架的吗?这头头也太没溜了吧?他娘个圈圈的,管他谁是头头呢,钱可是真的哦!嘿嘿……有钱喽!
看着安振屿那副贪财的嘴脸,猛哥不禁暴汗淋漓。早知道这样就不如早点把钱给他,何必为他担惊受怕了三四天。
“想出去的就去吧,不过不能离开活动范围,而且晚饭时间必须都给我回来,免得天黑条子到处乱查。”
安振屿倒是听到猛哥的话,记下来就是,现在更该研究这钱怎么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