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内义尊、木下藤吉郎和长野业盛三人依约再次来到将军御所门前,岩间熊之助已经等在那里了。
对于长野业盛的坚持,岩间熊之助也稍稍有点动容,劝慰业盛道:“这样条件下,你我若是动手,你既无轻松取胜之理,我要胜你亦是胜之不武,不如就此算了吧。”
长野业盛坚定的摇了摇头,大内义尊也上前一步道:“岩间大人,此阵就由我来代他比试,如何?”
“你是?”岩间熊之助昨日并未见过义尊,故疑惑的问道。
“在下是他兄长。”义尊一指长野业盛道,业盛也点头承认。
“这倒也可以,那就请拔剑吧。”岩间熊之助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慢着。”大内义尊突然说道:“要比试可以,不过,我们可否换个场地?”
“嗯?”岩间熊之助不明所以,不解的看着义尊。
“那边湖中心有个小岛,没有旁人打扰,正可以痛痛快快的比试一场。”义尊一指远处的湖说道。
岩间熊之助不疑有他,反正在哪里比试都是一样,对方不敢伤到自己,本来就已经缩手缩脚,地势就让他选也好,遂点了点头跟在义尊的身后,向湖边走去。
众人来到湖边,正巧有一艘渡船停在岸边,大内义尊当先跨了上去,岩间熊之助也跟着上了船。其余的人都留在湖边,义尊叫了声船家,划船那人便一撑竹竿将船驶了出去。
来到岛边,大内义尊向岩间熊之助一拱手道:“岩间大人为将军之使,请先行。”
岩间熊之助推辞了一下,便依得义尊之言,率先一跃上了岸。
撑船那人一看,岩间熊之助已经上岛,却是把竹竿一撑,反又往湖边驶去。
这一下却是岩间熊之助始料未及,一愣之后,反应了过来,顿时暴跳如雷,把个本来就黑的脸涨了个黑里透红。
“哈哈哈哈,”义尊对着小岛遥遥行了一礼道:“岩间大人且稍带片刻,等我们见过将军之后,便会接大人下来。”
听到这话,那船夫也不经莞尔,对着义尊说道:“主公妙计,这也算不战而屈人之兵了。”原来那船夫竟然是杉正重扮的。今天一早他便照着义尊的吩咐找来一艘小船停在湖边,自己又换了一身船夫的打扮坐在船上,只等着义尊过来。岩间熊之助本就不认识他,看破也就无从说起了,更何况他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连木下藤吉郎看到他时都瞪大了眼睛。
大内义尊一下船便对着那位充作裁判的将军近侍说道:“如今我已不战而胜,岩间大人也未伤分毫,敢问将军先前的话可还算数?”
那位近侍见到这种情况,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对义尊说道:“义尊大人请在此稍等片刻,此事待我禀告将军大人之后,再作回复可好?”说完急匆匆跑进了将军御所里去。
近侍一离开,长野业盛就来到义尊面前,恭恭敬敬的向义尊行了一礼:“兄长大才,业盛佩服。”
木下藤吉郎也在一旁激动的说道:“就说了我看人的眼光很准,义尊大人要是来了织田家,何愁不能成就一番功业?”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近侍就回到了义尊等人的面前,恭敬的对义尊说道:“将军大人请各位会客厅一叙。”说完近侍便在头前带路,义尊等四人跟在后面走进了将军御所。
进到里面,义尊才发现将军御所的内部和自己想象中那种亭台楼阁,曲水环绕,奇花异草竞相开放的场景并不一样,虽说规模也是不小,不过却是没了那种传承百年的古香古味。过了玄关唐门再行不远便是二之丸,二之丸御殿前玄关上雕刻的仙鹤齐飞倒是名家手笔。穿过二之丸便到了本丸内庭,出现在义尊右手边的是一片水池和假山,假山之中点缀着郁郁葱葱的松树,倒是颇具风雅。左手一溜过去都是瓦片三角顶的房屋,此去第一个便是会客厅。大致看完将军御所,义尊在心里撇了撇嘴,风雅虽说不及传言,倒也够了,只是这防御力,估计比个流寇山寨还差,难怪被人偷袭死在这里。
义尊四人跟着近侍来到会客厅的时候,足利义辉已经等在了那里,他挥了挥手让近侍退了出去,义尊四人也跟着一一上前参见将军。足利义辉并没有想象中的傲慢,点了点头便亲切的招呼四人起身。四人在堂下跪坐,正好面对着足利义辉,义尊也趁这个机会仔细的打量着这位剑豪将军。
足利义辉这时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比室内最小的长野业盛也不过大上六七岁。国字脸,嘴唇上一圈短短的胡子看起来颇为硬朗,两条浓密的眉毛也透露出将军家的威严。不过眼角的鱼尾纹和额头间时不时出现的川字形的皱纹,应该是前些年逃亡在外时忧虑所至。
足利义辉抱歉的看了一眼长野业盛,又转头对义尊和蔼的说道:“这位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大内义尊大人吧,敢问是何方人士?”
大内义尊见将军点到自己,赶紧答道:“在下便是大内义尊,大宰大贰大内义隆正是家父。”
“大内义隆大人吗?”足利义辉露出回忆的神色:“义隆大人的文治武功我也是很早就有耳闻,哎,可惜……”
“在下会继承家父的遗志,为恢复大内家家名而努力的。”大内义尊答道。
“咦,你手里这把剑是大内家家宝吗,可否借我一观?”足利义辉也是爱剑之人,看到义尊这柄从前世伴随着他穿越而来的宝剑,有此一问。
大内义尊双手奉上宝剑,足利义辉细细摩挲着剑身:“好剑,好剑,剑光凝而不散,细细听来,这宝剑竟似在浅吟低诉。这样宝物,可有名字?”
“家祖父传于我时,并未提及。”义尊答道。
“好好,”足利义辉意犹未尽的收剑回鞘,递还给义尊道:“应仁以来,天下离乱,上至公卿,下至黔首,无不挣扎求活,这柄不杀人之剑,就叫他乞活可好?”
“多谢将军赐名。”义尊双手接过宝剑道谢到。
业盛不过十六七岁,少年心性,听了两人不着边际的这几句再也耐不住焦急,向足利义辉道:“将军大人,家父一向尊重朝廷礼节,纵使上杉少辅逃亡长尾家,家父也在箕轮城独立支撑。只是如今武田势大,箕轮众独木难支,望将军能从中斡旋,以保东国稳定啊。”
听完长野业盛几近哭泣的请诉,足利义辉不禁动容,思虑良久之后长叹一声,道:“至应仁乱起,朝廷倾颓,奸臣窃命,天下大名跨国连境者不可胜数,人人以力为尊,以下克上遂成风行之势,将军之威早就成了笑话。”
长野业盛急忙道:“将军毕竟还是天下武家的领袖。”
足利义辉苦笑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答应你啊。我自十一岁接替征夷大将军,在外几经流亡,三年前忍辱负重方才与三好家和解得以回到京都。直至那时,将军家的威信已经跌倒谷底,我的政令都不能出这二条御所。经过这三年的怀柔政策,我主动和诸多大名修好关系,将军家的权威才稍有恢复。若我贸然介入长野家和武田家的战事,成功了倒还好,要是武田一意孤行,我才建立起来的威信又要付之流水了。”
长野业盛听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失落的心情,叹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大内义尊也知道了义辉的苦衷,把个眉头皱得紧紧的,一时也没了主意。
忽然,一直没有出声的杉正重说道:“将军何不派一不相干的人前去调停,如果成功自然是将军圣明,要是失败了,也无损于将军的威严啊。”
旁边的木下藤吉郎也正想得抓耳捞腮,一听到杉正重的话,惊喜的附和道:“是啊,在下也觉得杉正重的办法可行?”
说道这里,四人都拿眼睛看着义辉,等候他定夺。
足利义辉愁眉一展,赞同道:“可是这人派谁去好呢?”
义尊看着长野业盛,想到他巴巴的叫自己兄长,况且又是自己一直很喜欢的人物,心中相助之心大盛,于是毅然向足利义辉道:“在下愿意奉命前去。”
足利义辉看到义尊应声,眼前一亮,欣然道:“如此甚好,我便将这随身折扇赐你,着你前往调停此次战事,你需尽心办事,以扬我武家威名。”
义尊慨然应诺。足利义辉又对这四人鼓励了一番,便让他们退下了。
出得二条御所,木下藤吉郎也因为要回去复命而向义尊辞行,他恳切对义尊邀请道:“义尊大人有勇有谋,他日必有一番不俗的成就。在下这次回去,定要向信长殿下推荐大人。若是义尊大人上州事了,还望来清州城一叙,藤吉郎必翘首以盼大人。”
大内义尊也向藤吉郎还礼道:“在下改日一定前去拜访,木下大人保重。”
说完,木下藤吉郎便回清州城去了,而大内义尊、杉正重和长野业盛又踏上了前往箕轮城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