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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狼 拉手

裴岩妍:

14岁那年,我参加中考,陪在我身边的是爷爷和奶奶,所有的人都说妍妍最不怵的就是考试,成绩多好啊。他们不知道,其实我最讨厌考试,但我喜欢被重视的感觉,对于学生来说,成绩代表了地位,地位代表了被重视的程度。

毕业典礼的前两天,晓迪找我,说要提前帮我预习高中英语,其实就是我帮他写英语作业,代价是最新的游戏卡。他永远有最新的游戏和玩具,而我只有好成绩和大把的没处花的银子。

我拼了小命奋笔疾书,他趴在一旁静静的看我。

气氛诡异。

在我的逼问下,他说出了从他爹妈那里听来的消息,我的父母要离婚了,正在办手续。

离婚,对于一个处在青春期的孩子来说是个什么概念?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俩跟一般的家长不一样,自我懂事起,从未和他们一起出去玩过,他们总是各自来爷爷奶奶家看我,即便遇到,也不怎么说话。

晓迪的父母,还有很多同学的父母,都不是这样。其实我的要求不高,只希望能跟所有人一样有个完整的家,在家长会的时候,考试的时候身边是父母而不是保姆。

现在这个梦想被彻底粉碎,里子面子都没了,他们要离婚,连概念上的家都将不复存在,我觉得莫名的恐惧,成绩好有什么用?乖乖听话有什么用?我到底在他们眼里算什么?

晓迪喊人的声音惊醒了我,我低下头,看见自己右手手腕上鲜血不断涌出,左手拿着的裁纸刀,我妈送的,刀柄是带着裂纹的牛骨。

随手找了块毛巾盖住手腕,不顾陈晓迪的喊叫,冲出大门,身后有人追我,不停的唤我的名字,我不想回头,我怕死,受伤了当然要去医院。

有人把我抱上车,我挣扎,保姆哭着哄我,求我,四周人声嘈杂,我意识混乱,只记得皮肉被缝合时的刺痛,那份疼,令我终身难忘。

妈妈赶到时,我正在输液,她撵走了屋里所有的人,怒视我。

我不怕她,她生了我,却一年到头不在我身边,我叫她妈妈,想尽办法讨她欢心,可她还是不要我。

她抽了我一耳光,我没觉得疼,她却泪流满面,哭的那叫个狼狈,她说:“裴岩妍,你为了我和你爸离婚就自杀?你活着是为了我们?”

待她走后,我反复思考,我活着是为了什么?为了父母?为了爷爷奶奶?还是为自己?

那年我只有14岁,中考成绩全区第一,经历了白刃割腕,浴血在大马路上狂奔,被不打麻药直接缝了11针后,明白了个道理,与其努力求别人爱,不如自己爱自己多点。

毕业典礼那天,很热,所有人都对我行注目礼,他们不知道我犯什么病,抽什么疯,大热天的天还穿着长袖外套,我抱着椅子走去cao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直到高嵩走到我旁边,拎起我的椅子。

我不想麻烦他,可我真的没了力气,手腕很疼,伤口似乎被挣裂开,我对他说谢谢,他看看我的手腕,半天才说:“你以后少看点琼瑶吧,不就是他不理你么?至于吗?”

所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代表人物,非高嵩兄莫属。

那天的毕业典礼,校长很高兴,老师很高兴,同学很高兴,坐在孩子身边的家长也很高兴,可这一切都和我无关,我身边的只有高嵩,他也是一个人,没有家长的陪同,孤零零的,同我坐在一起。

我问他:“你爹妈呢?”

“忙!”说这话的时候,他表情很酷,瘪着嘴巴,传说中的二头肌微微颤抖。

后来他把手伸进我的袖口,手心包住我握拳的左手,我意思意思的矜持了一把,没拒绝,同是天涯沦落人,有点热乎气可千万不能浪费。

高嵩:

我妈告诉我她有个重要的会议,无法出席我的初中毕业典礼。我爸,或者说我不能叫爸的爸,因为无法公开承认我是他的儿子,所以更不能出现。

在我身边的是裴岩妍,快两年的同桌,我挺喜欢她,尽管她没胸,身材很干瘪,每次看见我就跟见了流氓一样,可我还是很喜欢她,她笑起来很好看,弯弯的眼睛,有点像那个酒井法子,每次考试排名出来,她总是第一,我就纳闷了,她小说漫画没少看啊,怎么成绩就那么好?我向她讨教,她白我一眼,啃了口苹果,翻了页漫画,很招打的说:“天生的,强生的。”

她和我一样,爹妈从不来参加家长会,老师们总说,裴岩妍和高嵩这俩孩子是最叫人放心不过了,什么都好。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反正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孩子,但我必须要做到最好,不是为别人,只是为自己

裴岩妍初二的时候开始发春,喜欢上高中部的一个小白脸,整天在我旁边嘀咕:“你看看你,你看看人家,哎呦,你长得不错,就是身材不好,那么多腱子肉,跟流氓一样。”

我悲愤,腱子肉?我还牛上脑呢?我都没嫌弃她那搓板身材,她嫌弃我?小白脸哪里好了?打个篮球,一撞跟黄瓜一样,吧唧就废了,屁用没有。

校长一番演说之后,点了我和裴岩妍的名字,公布了我俩这次中考在区和北京市成绩排名,不少同学和家长回头看我们,眼中尽是羡慕,他们不知道,我才是该羡慕那一个,除了成绩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爹妈也没来?”她轻声问

我能说什么?

校长讲的唾液纷飞,也不知道前排的兄弟们有没有带雨伞,反正我听得是昏昏欲睡,看了眼裴岩妍,她低头扯手腕上那圈纱布,血的颜色,令我有些晕眩,我知道她家的事情,她那个大院有我不少哥们儿,他们说裴岩妍跑过的路上,滴了一路的血。

我垂下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钻进她的袖口,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她用余光瞟了我一眼,脸都不红一下,指甲狠狠扎进我的手心,我不管不顾的拉着她,记得她有次开玩笑说过:“手凉是因为没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