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岩妍:
我问钱桧如何能化解烂桃花,钱桧说用狗血涂在脚心就好。我低头看着抱住我脚丫睡的香甜的虎妞,打了个寒战,算了,忍着吧,
最近这段日子,我办公桌上每天都会出现张心型粉色便签纸,上面是类似:“昨夜我梦到了你,于是我便微笑了整晚。”这类酸不拉机的情话,没有署名,只画了个抽象派的卡通粪便。
把自己卑微到尘土里已经算伟大的了,没想到还有更贱的,直接往肥料上靠,这到底有多喜欢我才能这么糟践自己啊。
主任安排本周采访任务,我被安排去几个远郊区县采访基层民警,主任还特别交代了有位山区的民警同志为了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被野猪咬伤了,而且这位同志特别低调,坚决不接受任何采访。我心里暗自叫苦不想接受采访还叫我去干吗。
坐到长途汽车上才发现随身的背包里被塞了个粉红色的小猪,猪屁股上贴着熟悉的心型粉色便签纸:“这次出差会很辛苦,担心你的安全,于是请了一位保镖随身保护你,祝你旅途平安。”我使劲把玩具塞回包里:“真没劲,来点实惠的多好,给包猪肉干也比这个强。”
基层警察的工作真是辛苦,我们跟着他们同吃同住同工作,几天下来我和摄像累的腰都直不起来,这次采访的最后一站就是传说中野猪出没的县城,也是北京辖区内较偏远条件比较差的一个派出所,
张所长很热情的向我介绍了所里日常生活工作的情况,
我请他介绍下野猪伤人的事情。他面有难色的拒绝,旁边一位中年女警解释道:“高嵩同志还在医院养伤,不方便接受采访。”
听见高嵩俩字,我手一哆嗦,不用问是不是重名了,我没这个好运气,肯定是我认识那位。
难怪他不肯接受采访,那么好面子的人,自小满世界嚷嚷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主儿,却被猪给啃了。
我决定去探望下这位打猪英雄,趁摄像跟着所长拍出警的镜头,我独自一人跑去医院,这医院简陋的跟小卫生所一样,独门独院,我刚进院子,站在屋门口抽烟的一位警察便迎上来。
这派头,还配了保镖,至于么。
“同志,高嵩在吗?” 我友善的笑着,想着被拒绝后如何回转。
出乎我意料,他痛快的点点头:“在,你等着。”二话没说转头进了屋, 我有点愣,这么轻易就见到了?
屋里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打翻,听令哐啷一阵嘈杂,很快那位警察大叔端着脸盆提着暖壶掀帘出来,对我露出个很温和的笑容:“等会儿啊。”说完,快速奔向屋后。
我实在不忍心看大叔进进出出来回跑,对着门吼了一声:“别洗了,我是裴岩妍。”
挑帘进屋,所有尖酸嘲讽之言,在看到他那刻全化为不忍,太惨了,实在太惨了。我有点想哭,伤成这样得多疼啊,他趴在病床上,脸埋进枕头不肯看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想了半天我才开口说:“祖国和人民是不会忘记你的。”
他跟死了似的一动不动趴在床上,我有点害怕,伸出手指轻戳戳他后脑勺,他头发湿漉漉的,出那么多汗?我把手指凑近鼻尖,一股子海飞丝的味道,都这地步了还洗头发呢,别是脑子也被啃了吧。
我蹲在他身边,小声问:“你是不是被毁容了?”
他侧过脸看我,还好小脸干干净净的啥事没有,他特委屈的说,:“我能护住的也就这张脸了。”
我觉得他也快哭了,就跟我家虎妞被迪奥揪着尾巴一通扯以后找我安慰那表情一模一样,我心一酸,也顾不上别的,摸摸他头发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回头咱上魔兽杀你放开了杀,我给你护法。”
“你是奶妈?”他抬起头问:“什么职业?”
“满级血精灵牧师,不过最近这两年都不玩了。”我找回些理智,起身远离他:“能把那天情况跟我说说么。”
高嵩:
裴岩妍离开时,我没去送,趴在窗台上看着她上了拖拉机,突突突突颠出我的视线,心里特难受,比野猪那顿死刨狂啃还疼,张所进屋看我这样,落井下石地哼起了可惜不是你,听得我眼泪都快下来了。
老钱说妍妍临走时塞给他一沓钱,让买营养品给我补身体,我破碎的跟刨冰似的心总算是冒出点热乎气。
“这姑娘不错,秀气又大方还朴素。”老钱熟门熟路的从我钱包里翻出妍妍的照片仔细看看:“你还说我认错了,怎么可能,别说拔了虎牙,但凡我见过照片削了鼻子都能认出来。”
那照片是妍妍十八岁生日那天我俩拍的,她穿了身荧光绿的泳衣,因为刚哭完,眼睛还有点肿,我搂着她,她搂着我送她的玫瑰花,呲着漂亮的虎牙,笑得绚烂。
那些最美好的时光,属于我们的记忆,如今对裴岩妍来说大概都是恨不得撕烂的过往,她拔掉了虎牙,学会了抽烟,她不再想见我。
张所说看你们那德行,跟林妹妹似的,就差叼块手绢靠门框上啃了,还是不是男人啊?竟整那些像雾像雨又像风的虚玩意,这地球没了谁不转,她要是真嫁人了你们还能死了去? 你们死都不怕,还怕她嫁人?
他说的是你们,包括我,包括老钱。
刘艳关了理发店,她说她一个女人撑不起来这店面还是去城里打工的好,关店的那天她最后一次为我们仨大老爷们修整头面,我觉得她也是喜欢老钱的,明明老钱没几根胡子可她在老钱脸上折腾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她一定是在等老钱表白。我和张所扒着玻璃蹲的腿都麻了,老钱才开口说:“以后有人欺负你,别忍着,赶紧找警察。”
“这个棒槌。”张所惋惜的骂道:“不开窍的东西。”
晚上,老钱翻来覆去的折腾,我忍不住坐起身:“你跟这烙饼那,与其受这份煎熬,不如直接追上去跟她挑明了。”
“你懂个屁。”老钱也翻身坐起来,点上烟特无奈地说:“跟我好那就是害她。”
刘艳的哥哥是老钱的战友,四年前在一次行动中为掩护老钱牺牲了,最后的遗言就是帮我照顾着点家。此后老钱就主动要求下派到这儿,照顾战友的父亲和妹妹。去年老爷子一走,他就打了报告想回缉毒大队,都已经批下来了,没成想山体滑坡把刚分来半年的俩小子给砸成重伤,警力不够这才多留了几个月。过一段时间新人报道,他肯定要回去的。”
老钱的父亲就是缉毒警,他从小看着母亲担惊受怕,还好他父亲没事,但老钱知道他就是在刀口上耍命,他不想让刘艳重复母亲的生活。
我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这样伟大悲壮的爱以前只觉得扯淡,没想到这能遇见个活情圣,如果是换做我,恐怕死也要死在裴岩妍怀里才能闭眼。
我妈打电话说,这次负伤的事情对我是个好事,还让我准备准备过几天提前结束下派,回市局,我拒绝了,我对她说:“这里很好,有山,有水,有人气儿,我在这儿很快乐。”她问我为什么不理萧晓,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想她不会在乎我是否快乐,潇晓也不会,他们在乎的只有自己,我其实也这样,裴岩妍的态度告诉我,我的存在也让她不快乐,也许就该像老钱说的那样,别那么自私,既然不能给她她想要的,那就滚远点,别挡着人家奔幸福。
裴岩妍:
我闷头弄了两天才把这次的采访素材整理好,高嵩那篇报道着实让我头疼了很久,反复斟酌,临交稿前才定下标题【野猪闯入城镇咬伤群众,神勇民警赤手护幼童】
从编导室回来,发现桌上多了个面满是蔷薇花图案的手持哥特式复古镜子,上面依旧是粉红的粉红的桃心贴纸:【在镜子里,你看到的是我心里最美丽女性的样子】,落款还是那堆粪。
我对着镜子把熬夜熬出来的俩青春痘挤掉,然后打电话给市局网监处的钉子求他弄个监控摄像头。
嘉嘉说我彻底柴废了,从肉体到心灵,干巴的连仙人掌都长不出来,正常女人遇到这种求爱,要么脸红心跳春意萌动,要么面上假装矜持背过身捧着镜子摆出各种风骚的表情狂得瑟,再不济也是骂句有病,然后直接扔了当没发生过,你丫竟然找警察
,就是经过*洗礼又红有专的红卫兵老太太都没你这么变态的。她很真挚的劝我说:“妍妍,你必须谈个恋爱,或者做点流氓的事情,在这样下去,你不光是荷尔蒙失调的问题,还有可能提前更年期。”
其实从初中有人给我递条子以来,我一直就这样,要真是因为荷尔蒙的原因,那么我娘胎里就失调了。没准还真是,那么个凉薄的妈,生的女儿是怪胎,不奇怪。
还是彭贵人神机妙术,手指头都不带掐的直接告诉我粪哥就是江山,那堆粪不是粪而是个山字。他问我要如何处理,能怎么处理,我只能和江山好好谈谈,要追我可以但要用正常的方法。彭鹏用很怪异的目光看了我许久,然后说:“裴岩妍,你真该谈场真正的恋爱。”
真正的恋爱?我十四岁就开始谈了好不好,就算和高嵩分手后也没闲着,断断续续,磕磕绊绊也谈过,那时候晓迪他们都说忘掉旧爱最好的方法就是另结新欢,什么类型的都往我这里塞,见我只顾复习重新考研,无心再战情场,又安排帅哥陪读,我和帅哥们规规矩矩的一起读了大半年的书,一起上考场,相互鼓励,深情拥抱,然后各奔东西不再往来。晓迪导演梁山伯与祝英台不成,又让孙逸给我介绍了位音乐才子,他大提琴拉的深沉悠扬,我睡得酣畅淋漓。不过那哥们挺好的,我和他相处了七个多月,每天晚上他都到学校找我一起吃饭,散步,我们谈了很多,人生,爱情,未来,有一天他问能不能吻我,我没拒绝,他的嘴唇温暖柔软,我闭着眼睛感受着他,心中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我去看他演出,他在台上冲我挥手微笑,一切都那么完美,当时我真的觉得自己会爱上他,只要多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可以爱上他,可没过多久,他对我说了古德拜。我再一次失恋,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的抗打击能力已升级加固,这次没那么难过。
晓迪大骂学音乐的不靠谱,将来肯定出不了头,他又介绍了个雕塑家给我,我们见面那天,一出宿舍门就看见个精神病人,零下4°,赤着上身穿着肉色紧身裤坐在门口台阶上手撑头,作思考者状,见我走近,起身弯腰,左腿向后,右脚弯曲,右手向后摆去,这个造型我知道,叫掷铁饼者,要不是他被学校保安给强行弄走,我还真的很想知道他还能摆出什么经典造型,我去了约好的咖啡馆,等了一个小时人还没来,后来晓迪说那人搞行为艺术被当成变态狂抓派出所去了,我估计也是个不靠谱的,就此作罢。
此后几年我专心读书,将爱情二字,束之高阁,直到毕业工作了,被奶奶催促,这才又抖擞精神重新踏上寻爱之路。
如果没有k公司那件事情,石峰倒是个最佳人选,聪明,风趣人又帅气,我们共事两年多,一直对我照顾有加,体贴入微,他不挑明,我装傻充愣,直到他生日聚会时,引颈高歌一曲,瞬时将我秒杀,哭得涕泪交加,惨不忍睹,石峰把我楼进怀里,任凭我的鼻涕眼泪蹭在他身上,也不撒手。那首歌的名字叫【扑火】,凄厉的我至今都不敢再听第二遍。
我以为石峰是我的mr.right,但很可惜,他能忍受我的鼻涕却无法包容我的不谙世故,好在我对他用情未深,既然不是同林鸟,趁早各自飞。
我骑在爱情这匹烈马上年复一年的横冲直撞,漫无目的的狂奔乱跑。
彭鹏说我要求太高,没有男人能驯服我的爱情,我只想我爱的人好好爱我,不需要他多完美,只要不瞒不骗不离不弃。这个要求过分么?
彭鹏怔住片刻,神色有些黯然,他说,妍妍,这世界上有太多的有情人彼此错过,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想给对方幸福,爱情本就是谎言的温床,也许就是因为爱,才会费尽心思编制一个弥天大谎。他说假如你不给他机会,也不给自己机会,怎么知道他不是你的那个良人?人生短短数十载,再相亲相爱也抗不过最终的生离死别,活在当下,抓住手头的才是真的。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失态到语无伦次,但我领会了他的意思,那就是该找还要找,要不回头连收尸的都没有,死不瞑目也就罢了,做个孤魂野鬼下辈子投胎继续做剩女才是最可怕的。
抓紧时间,跟江山谈了一次,我请他不要再用这种哄小loli的方式表达对我的爱慕之情,我会很尴尬。他反问我:“裴岩妍,你是不是受过什么情伤,看着多好一个姑娘怎么老气古怪的像师太?”,被重提读研时的外号,这让我觉得很没面子。这厮应该不是那种能跟我混到老的人,于是我说:“请你自重,我们不熟。”
江山不依不饶的说:“你不和我玩,怎么熟?”
又不是螃蟹,要那么熟干嘛,好被吃干抹净?
“江山,咱俩不是一路人,你看你这么帅,工作又好,你那法律援助节目刚播几期啊,从7岁到70的女性大片大片地拜倒在您的牛仔裤下,你何必跟我逗闷子呢?”
江山很受伤的捂住胸口:“你不能因为我长得像朵花就认定我有颗招蜂引蝶的心,其实我纯情着呢,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就剖开给你看,心里面端端正正刻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他纯不纯我不知道,但没过几日我干了件蠢事,跟着晓迪和巫婆钱桧去了夜店欢度七夕,这间店是晓迪一哥们开的,裴晓迪,钱桧这般鬼怪神人最喜欢再此聚集,他俩仰脖子干掉一瓶啤酒,然后直奔舞池踩了电门似的摇摆。我像往常一样坐在角落里敷着面膜抱着笔记本看小说,周围很多人都是我认识的,笑着,跳着,气氛很high,他们大多跟我差不多年纪,都还年轻,可我却老了,老到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即便周遭再热闹心底还是有种莫名的孤寂,特矫情的想起句精辟短句,【热闹都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还来不及欣喜自己离女文青又近了一步,大脑自动在后面加了个括弧标注(朱自清的荷塘月色),真悲哀,我已经忘记中午吃了些什么,却把小学课文记得这么牢。
钱桧扭搭过来,喝光了我的可乐,气喘吁吁地说:“咱俩赌一把,会有帅哥跟你求爱。”
我扶住嘴角的面膜,鄙视道:“嘁,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同意跟你们来这儿?因为安全,在这场子里混的男人口味就两种,一种是喜欢平胸带把的同性,另外一种只认为大胸蜂腰翘屁屁的才是女人,你看看你,看看我,在这儿咱俩就是中性人,四六不靠。”
“赌不赌?如果有怎么办?”
我想想说:“那就勉为其难收进后宫呗。”
“成,说定了,你要是没收明天自己就去跟你那位初恋说你其实想吃回头草。”钱桧冲我飞了个媚眼,边扭边颠的潜回舞池。
“真有缘啊。”一个脑袋冷不丁探过来,我吓得一哆嗦,侧脸看去江山的大白牙在鬼魅的灯效下泛着蓝光。
他变戏法似的举起手中的两瓶啤酒晃晃:“碰一个?”
我推开他,探头往舞池里看,钱桧指指江山,挑衅的抖抖胸。
也许他只是来打招呼,不是来求爱的,但还是扎个预防针。
我掀了面膜站起来,拿过他手中的啤酒一口气干掉,用手抹抹嘴巴,豁出去了特跩的说:“我这人自私、任性,偏执,没口德,我抽烟喝酒,还会骂脏字,脾气上来了天王老子都敢打,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先泼你硫酸再用菜刀砍,砍完再泼。。。。”
他也仰头喝完手中的酒:“我不抽烟、大方大度,团结友爱,就是有个怪癖,喜欢自私任性嘴巴坏,抽烟喝酒骂粗话,没事用暴力手段示爱的姑娘,当然,这姑娘只能姓裴。”
不要脸的碰上不要命的,我败了,我颓然坐回沙发上,江山顺势在我身边坐下,手臂半圈不圈的搭在我身后:洋洋得意的说:“特想抽自己一嘴巴是吧,晚了,你要对我负责。”
我斜睨着他,谁怕谁啊,本姑娘青春尚在,容貌未残,气质多变,不就谈个恋爱么,配他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