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嵩:
刚进专案组时,我并不十分招人待见,这点我能理解,既不是科班出身也没什么建树,局里不少人都知道我那牺牲老爹的事迹,只当我这烈士遗孤是来这儿来镀金的。组里给我分配的任务大都仍是监视ip这类的内勤工作,有时帮忙打打报告,做做会议记录什么的,老钱开始还开导开导我,但见我是真的不在乎也就不再多提,只是拍着肩膀让我忍,说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其实他说的是安慰的话,估计打死也想不到老天爷真把大任降我头上了,躲都躲不掉。
那几个孩子跟毒贩交易那天我负责外围警戒,外到什么地步呢,就是里面枪响,我可劲冲也要跑个七八分钟才能到门口。我穿着破旧的军大衣骑在挂着胡同游的三轮车上在目标胡同交汇的马路上绕着圈,耳机里不时传来行动的指令,就跟听大片一样。我眼睛盯着周遭的行人,脑子里时不时幻想着自己举着枪破门而入的种种英姿。
前面路边停了辆出租车,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这路是单行线而且不能停车,可这车不但停了,还是逆行。我放慢了车速,低声向上面汇报,估计那边正打得激烈,过了一会儿才指示我去看一下,从我的角度能看见车里前排坐着俩人,我骑过去敲敲窗户大声问:“哥们儿,这儿不能停车,要想参观坐我这个吧,俩人100块钱,还送一张可立拍.”,坐副驾驶那人瞪我一眼,厌恶的摆摆手,我撇着嘴巴一歪车把,砰地一声三轮车后坐的装饰物磕上了出租车车门。“诶你怎么回事儿啊,太缺德了吧,做不成买卖就毁车?”旁边的司机坐不住了,拉开车门就骂:“孙子,别走。”他这一下来,副驾位子的男子有点急,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紧张,抱紧了胸前的电脑包。他又不是这车司机,轮到到他紧张什么,我心里有了底,这人肯定有问题。
那边的司机还在叫唤,我掏出枪对着副驾,亮出证件:“警察,双手抱头!”。那司机估计是真司机,利马举手抱头,嘴里嘟囔着:“警察同志,我真的是第一次逆行,他说他妈病了,马上就出来,我是学雷锋做好事啊,警察叔叔。。。”
“你,别动。”我一边要盯着车里那人用,还要防着司机来黑的,紧张的枪都有点哆嗦。同事赶过来支援,我才移开憋住车门的三轮车拉开门让副驾那人出来,他头发都被汗浸湿了,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我也不下车。我加重了语气,他咽了口唾沫,忽然藏在羽绒服里的右手作势抽出,我早有防备按一把住他的手,把他压倒在座位上,一搜身,羽绒服里藏了瓶胡椒喷雾,真是吓死我了,本以为不是枪也是把西瓜刀之类的,没想到是这玩意。再搜电脑包,我和同事俩都愣了,除了*和*以外还有两小包白色的粉末,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儿?
把人带回到临时指挥部才知道,对方来交易的犯罪嫌疑人是个老太太,一手交钱一手给货,老钱他们冲进去的确是人赃并获,可缴获的不是我们认为的毒品而是糖豆,人家老太太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抓着吃了一大把,嚼的嘎嘣嘎嘣响。老钱他们把那四合院都快给拆了都没找其他疑似毒品或者违禁药品的东西来,老太太坐在院子中间哭天抹泪,求党拜毛主席,反正打死不承认自己贩毒。我们把那男的带过去对质,她干脆眼一翻直接撅了过去。老钱又气又笑说:“弟弟啊,哥哥我这是阴沟里翻船,还好你这福将给我篓住了。”
满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我胜利完成任务可以荣归故里娶妻生子,哪成想这只是个开头,这是对儿母子以毒养毒的贩毒团伙,老娘当前锋负责出面交易和收货,儿子拿着货躲在一旁,等确定环境安全才给送真货。这家人的特点就是高科技,儿子是国外回来的it精英,电子商务、网络安全这些门儿清,无论买或卖全部是网络完成,通过视频验货,双方达成协议后,通过特定渠道付定金定金然后等待收货。他们平时也就做做*,*之类的毒品量不大但买家稳定,前段日子老太太觉得房价涨得太快他们再不做大估计死之前都不能实现北京两套大别墅的理想,因此决定要加大入货量增加产品,包里那两包*就是他们的新近选择。老太太知道自己逃不过了,开始跟警方谈料件:“我还有重要情报要向政府汇报,只要能戴罪立功保我儿子一条命,我帮你们抓大毒枭。”据她交代,他们已经通过网络订了大批的毒品,定金已付,因为这次的供货量很大对方的一把手会直接出面交易,之前老太太为了护住儿子从未让他再视频中露过脸,都是老太太一人出面谈价钱和验货,这正好给了警方一个机会找人装扮成她儿子甄富贵接近毒贩。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被组织交给了我,那一刻,我血压飙升,舌头打转,我知道领导在等着我表态,也知道自己应该特无畏的说:“请组织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可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每个音都在颤抖, 我在心里对死去的老爸说:“爸,你可一定要保佑我呀.我还没结婚给您生孙子呢。”
为了这次交易,市局专门找了几个毒贩帮我当托儿,没日没夜的给我灌输毒品知识,那几个毒贩看见我都说,还好,一点都不像警察,这话我原来不爱听,可搁到现在就是我的保命符,这帮毒贩子一旦觉得你像警察,不管是不是,统统做掉,死无全尸。
小的时候常常幻想死亡,照顾我的保姆说人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一个人孤零零呆在黑洞洞地方。那时候我觉得死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妈妈也就是偶尔才见见,生了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这次真的面对生死,我才体会到那份害怕和无助,我样抓紧一切空闲时间给我妈还有裴岩妍写信,我告诉我妈,让她好好保重,如果她想我,就再领养个孩子。其实我我还想嘱咐她要好好对那个孩子,多花点时间陪着他,千万别因为赚钱或者应酬把他丢开,就算是个男孩一个人面对黑夜也会害怕的哭都哭不出来,那种感觉一辈子都忘不了。当然,这些话我没写出来,我怕她会伤心,她其实是爱我的,只是找不对方法,不会表达。
给裴岩妍的信,我写了撕,撕了写,反反复复的纠结,最后只郑重的写下了一句话。
在出发跟毒贩见面前,我把写好的两封遗书交给老钱,老钱说:“你真他妈的找晦气。”可他还是把信收进了贴身的口袋。在老太太的带引下我和贩毒团伙头目老k进行了初步接触,对方也是个网络行家还在英国留过学,我俩聊的挺投机,见了几次面都不提交货只是带着我和老太太俩人满世界花天酒地,好几家饭店都在我以前实习时待过的辖区,我生怕被人认出来于是想法设法找机会跟他打预防针,有一次我俩在桑拿的时候遇见俩警察喝高了满场子得瑟找抽,他问我有没有跟警察打过交道,我告诉他自己曾经偷置警用装备骗吃骗喝结果被认出来,挨打又赔钱,他问我怎么认出来的,我半真半假的给他讲了网上流传的新警察和老警察的故事,他大笑,说下回你也帮我弄套警服来穿穿,我也试试这感觉。
有几次他和我那冒牌老娘吸粉的时候让我也试试,我那假妈真是义气,就是不让,说还指望我给我生个大胖孙子。见老太太坚持,老k也就不在多提,向老太太介绍了几样新型的毒品,老太太连连摆手:“算了,我都快55了,受不了太刺激的。”,最后双方约定了交易时间和地点,这孙子竟然选在少年宫门口, 真是缺了大德。
交易当天我一早起来就眼皮子直跳,老钱电话里问我那只眼睛,我说俩眼都跳,老钱说:“你那是没睡醒,洗把脸就好了,今天可是场硬仗,难打的很,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那天的事情,我都不敢回想,迪奥那声警察叔叔叫得我几乎腿软,他们是带着家伙来的而我身上连个钢锛儿都没,如果不是裴岩妍的机智和我前面的铺垫,估计迪奥就要冲着我的骨灰盒鞠躬,向烈士叔叔致敬了。
抓捕的过程相当凶险,虽然裴岩妍的搀和让我把他们顺利带离少年宫,可周围仍是有人不怕死的来围观,包括老钱在内的几个兄弟为了保护看热闹的而受伤,可有些群众却明目张胆的骂我们真没用,这么多人抓这几个人还受伤。我躺在担架上攥着拳觉得真他妈的不值,太寒心了,还好有个老大爷给我手里嘴里塞了个苹果,这才暖和过来。老钱被钢弹枪打中了腹部,不严重但也不轻,我俩住一个病房,他是真受伤,我是轻微脑震荡留院观察,其实我是晕血没站住自己磕墙上的,但这点我是打死不会承认,反正抓人的时候打成一团,谁知道我是为啥晕的。话说回来,我跟裴岩妍就是心有灵犀,配合默契,她是我的玫瑰我的花,是我心肝我的魂儿。在遇到她的那天晚上,我把我俩各种甜蜜系统的回顾了一边,脑海中春梦不断,床单上劣迹斑斑。第二天一早,老钱气的直骂娘,说我太龌龊了,晚上*的笑了一宿,吵得他根本睡不着。我被踢回了专案组,跟着正儿八经的老警察参加审讯,不停地写材料,写汇报,终于在平安夜那天接到通知,专案组解散,所有人员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拿到了手机我就给裴岩妍拨,是裴晓迪给接的电话,他给我三个信息,1,裴岩妍在洗澡,2,他们一会儿要去参加平安夜化妆party, 3,裴岩妍跟江山分手了,听到最后一个消息,我抑制不住的从胸腔爆发出一声长啸,太好了。晓迪说,我再给你个建议,给她个惊喜,什么也别说走到她身后来个熊抱。俗,但裴岩妍就吃这套。
我租了晚上穿的衣服,把自己好生倒持了一番,对着镜子反复演练着表情和对白,还有5个小时零20分就可以再见到她,漫长而曲折的相思终将结束,我再也不和她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