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青云当即拔剑在手,怒道:“倭寇忒不地道,说好在十里亭正法,居然不守信用,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此时,倭寇已然到了近前。接下来便是武行开打,打得异常惨烈,鲜血飞溅,头颅翻滚。
岳好奇正欲开溜,蓦见一道剑光升起,跟着一颗头颅滚到了脚边,獐头鼠目,正是囚车中那领头的倭寇的头。身旁一人正在擦拭长剑上的血渍,正是步青云座下三大爱将中的邢五能。
岳好奇皱眉:“老杨,为何不经宣判,你就将他杀了呢?”邢五能道:“时间紧迫,我只能如此。我……你要去哪儿?对了,我是老邢,不是杨威。”
“我知道。”岳好奇道,“我想找个地方撒尿。”
“撒尿?撒谎!”邢五能冷冷一笑。
“你……真是聪明伶俐!”岳好奇道,“这里这么危险,我……”
邢五能呵呵一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一旁的黑凤梧忽然插口问:“两位长官想跑路还是想开溜?”
邢五能眉毛一扬,沉声道:“开溜怎样,跑路又怎样,难不成你还有意见?”
黑凤梧正色道:“情势紧迫,两位大人赶紧跑吧,我来掩护!”
刑、岳二人相视一怔。少顷,岳好奇一抱拳:“我们真是很不好意思啊!”
“你不好意思,我可好意思,你来掩护我,我跑了。”黒凤梧说跑就跑,短短一瞬,便不见了踪影。
刑、岳二人又是相视一怔。不知谁发了一声喊,他二人便牵起手,狂奔而去。
他二人不住价疯跑,慌不择路,身后的厮杀声越来越远,终于听不见了。等他二人停住脚步的时候,发现已到了那座八角凉亭之下。他俩就势坐在一块大石上,呼呼喘着粗气。
其时,夜幕降临。不过,一轮明月悄悄升上树梢,四下里一派朦明。
不多时,两人起身进了那座凉亭。
岳好奇长吁了口气:“总算逃出来了,但不知步大哥现在过得好不好,是不是也像我们一样有烦恼呢?”
“不晓得。”邢五能道,“你管这么多作甚,只要他过得比我们好就行了。”
便在这时,不远处响起振衣之声。
两人凝目望去,溶溶月光下,但见数十丈外一名手持长剑的白衣女子正朝这里奔来,她身后是十数名黑衣劲装的杀手。刀光耀眼,脚步迅疾。
岳好奇一拍身旁的石桌,霍然起身:“好大的胆子,光天化……化夜的,这么多人强抢良家妇女,还有没有价值观,还有没有道德底线,还有没有法律?!”
邢五能苦苦一笑:“现今世道变了,人心冷了,见死不救的事时常发生,比如前不久的‘小悦悦事件’,这强抢民女又算得什么呢!”
这时,那白衣少女到了亭下。她蓦地回身,手一扬,“嗤嗤”几声细响,撂倒了三名杀手。她手腕一转,挽了个剑花,跟扑上来的杀手斗在一处。
“老邢,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们下去帮帮她吧!”岳好奇忍不住道。
“来不及了,以我的判断,这女人就要惨遭非礼了,我的判断向来不会错。”邢五能刚说完,杀手尽数死于非命。
白衣少女回剑入鞘,望着满地的尸体,发出一声冷哼:“要欺负我这小女子,一个人就可以了,还带这么多帮手,也不看看场合,蠢货!”
这白衣少女近来了。
岳好奇抢步出亭,施了一礼:“姑娘,月黑风高,请进亭稍作歇息,再行赶路如何?”
那少女看看岳好奇,螓首低垂:“可是……荒郊野外,一男一女共处一室,女方必有所失呀!”
“一男一女?”邢五能疾步走出,“难道我不是男人吗?”
“抱歉!”那少女道,“阁下尊姓大名?”
“邢五能。”
那少女怔了怔,道:“那……你不算!”
岳好奇呵呵一笑,微一欠身,做了个邀请动作:“姑娘请——”
“我……我不敢进去。”
岳好奇问:“为何?”那少女嗲声道:“夜色漆黑,人家一个弱女子……”
“你已经很强悍了,大姐。”岳好奇截口道。
“我……我还是不敢进去。”
岳好奇再问:“何解?”那少女道:“我怕色狼。”岳好奇皱眉道:“色狼不是都在外面么?”
“这倒也是。”那少女点点头,迈步进了凉亭。
岳好奇究是血气方刚,黑夜中见到美丽的少女,禁不住一颗心怦怦乱撞。他搓着手道:“不知姑娘的芳名可否告知?”
那少女忽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你有没有看过《倩女幽魂》这部黄梅戏?”
岳好奇道:“听说过。”
那少女又道:“我就是这部戏里的女主角。”
岳好奇一呆:“你是小倩?”
那少女点头。
岳好奇咧嘴一笑:“这就好了,我是宁采臣,我……”
“岳大侠,你什么时候改的名字呀,我怎么不知道呢!”邢五能一脸困惑。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岳好奇调整了一下情绪,“小倩,其实我的真名叫做岳好奇,宁采臣是我的化名,或者说是代号。你……”
“你不用掩饰,”小倩抿嘴一笑,“我知道你就是采臣,你就是宁采臣。”
“是么?”岳好奇笑了,“我也深有同感啊!”
“岳大侠!”邢五能忍不住插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们还不赶紧找个地方洞房花烛?老岳,这回我说的很合理吧?”
岳好奇冷冷地道:“你回避一下!”
邢五能愕然道:“回避?你让我去哪儿?”
“该吃晚饭了,你去打点野味!”
“明白了。老岳,你真有一套!”接着,邢五能眉飞色舞地出了凉亭。
小倩螓首微垂,搓着衣角。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气氛颇有些尴尬。岳好奇率先打破沉默:“小倩,我想……”
“宁大哥,”小倩轻声道,“我很不习惯男人三句话就直奔主题,我……”
“我也很不习惯。”岳好奇又道,“天色已晚,我们找家旅馆住下吧!”
“采臣,”小倩粲然一笑,“你好有绅士风度哦。走,我们去开房!”
两人步出凉亭,便见邢五能从旁窜了过来。他怪吼一声,扮了个鬼脸。
岳好奇怒道:“一惊一乍的!咦,你身上是什么?”
邢五能道:“我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
“这是胖娃娃?”岳好奇惊了。
“对不起,是胖野猪。”
走出几步,岳好奇忽道:“小倩,你看这地上的小草多硬呀,咯伤了你的玉足,我会心疼死的!来,我背你!”
“岳大侠,你是上司,让我背吧。”刑五能忙道。
“刑先生,你背着猪还怎么背我呀,我让采臣背。”
“别客气,我背猪跟背你都是一样的,来吧!”
小倩面色一霁。
岳好奇怒道:“好大的胆子,竟敢骂小倩姑娘是猪!你……”
“抱歉!我一激动,嘴皮子秃噜了!”
“这还差不多。”岳好奇道,“咦,小倩,你的肤色跟这头猪倒是真有一拼。”
小倩赧然道:“人家的肤色真有这么白吗?”
岳好奇斩钉截铁地道:“绝对有!”话音甫落,邢五能一声大叫。
岳好奇跟小倩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棵小柳树下站着一个手握武士刀、脚踏木屐的冷面汉子。看这身装束,此人必定是个倭寇。
岳好奇一怔:“他是什么的干活?”小倩未及回答,那倭寇便道:“我一路尾随你们来到这里,看你们还往哪里逃?!”
岳好奇“咦”了一声:“这倭寇不是东瀛人士么,怎么会说中国话呢?”
邢五能笑了:“老岳,你真是Out了。现如今全世界都在说中国话,孔夫子的话,已越来越国际化,这倭寇会说中国话不足为奇。”
岳好奇冲那名倭寇点点头,沉声道:“阁下贵姓?”那倭寇道:“松下熊包。”岳好奇笑道:“熊包,你不去劫囚车,来这里作甚?”
松下熊包冷冷地道:“本熊包特来取你们的首级,受死吧!”脚下一点地,凌空跃起。
邢五能叫道:“看见没有?他跳起来了,紧接着,他会来一个鹞子翻身。”
岳好奇点头:“不错。跟着他会一刀砍过来,定是先砍我们的脖子。”
“对极了,但是我们会闪呀。”邢五能沉吟道,“我们一闪,他肯定会刺心口,到那时我们就惨啦!”
岳、刑二人兀自指指点点,松下熊包已然跃下地来。紧接着,他“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岳好奇问:“熊包,你咋了?”松下熊包讪讪一笑:“不好意思,我崴脚了。”
岳好奇叹了口气:“你咋这么不小心呢,要不要紧?我跟市玛利亚圣母医院妇产科的杨主任颇有些交情,要不我介绍你去她那里看看?”
松下熊包忙道:“不用了,不碍事。”
岳好奇又道:“这里很危险的,你赶紧回去吧,你妈还等着你回家喝面汤呢!”
松下熊包一抱拳:“多谢!”
岳好奇道:“别客气,你慢点走,小心莫再摔倒了!”
松下熊包走出一段路,忽然折了回来。
岳好奇眉峰一蹙:“你还有别的事?”
熊包道:“我要杀你们,怎能一走了之?”
岳好奇道:“你这个样子,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呀!”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松下熊包道,“在我们小东瀛有句俗话,叫做不成功便成仁。我杀不了你们,就剖腹谢罪!”
邢五能接口道:“嗯,虽然这样做很血腥,但这的确就是他们传统的自杀方式,很管用!”
这时,松下熊包举起武士刀,一瘸一拐地冲了过来。
邢五能低声道:“他过来了,老岳,你出手吧!”
岳好奇淡然道:“你来吧,我的刀不杀老弱病残。”
须臾,松下熊包到了近前。邢五能倏忽一脚踢出,正中熊包的裤裆。熊包“妈呀”一声,捂着下体跪在地下,痛得眼泪口水齐流。
岳好奇叹道:“老邢,你就给他个痛快吧!看样子,他生不如死呀!”话落,熊包“嘿”地一声,倒转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肚脐眼。
刑五能见状叫道:“他要剖腹了,哎呀,他刺进去了!快闪,莫要溅一身血!”
“嗤喇”一声,鲜血喷出,松下熊包倒在地上。他呻吟了一阵子,便一命呜呼。值得告慰的是——他谢罪成功了。
邢五能一竖中指,口中啧啧有声:“此人出手果断坚决,说到做到,有前途!”
岳好奇哼了一声:“让你出手你不出手!你看,他的肠子都出来了,多恶心啊!”
“你还说呢,若不是我一脚踢中他的‘人中穴’,你早就完蛋啦!”
“人中穴?”岳好奇愕然道,“你踢的不是他的裤裆么?”
“你傻呀,”邢五能道,“人中,顾名思义就是人体的中间部位,就是裤裆,难道你连这都不懂?”
岳好奇讪讪一笑:“先前我还以为‘人中’在鼻子下面呢,看来我完全搞错了!”
走出不远,前方现出一片水塘,远处似有山峦的影子。塘边一座破败的建筑,但在月色中看来,却如同世外仙境。三人快步近前,只见院门洞开,门楣上写着四个张牙舞爪的大字——平湖客栈。
四下里静悄悄,显然这里很久没人住过了。
邢五能道:“这里虽然破败了些,但好歹也是家客栈呀,况且不用付房租,我们就住下吧!”
“想来这里也曾是一处繁华的所在,不知怎地,居然倒闭了!唉,住下吧!”岳好奇当先迈步入内。
走进院中,但见断壁残垣,入目狼籍,一副颓废景象。夜风吹过,窗棂间发出类似鬼片中的声音。小倩一下子扑进岳好奇怀中,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采臣,我……我害怕怕!”
岳好奇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别怕,这里有我呢!”话落,他爆出一声怪吼。
小倩吓得浑身一哆嗦,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变得煞白。
岳好奇呵呵一笑:“没事,你真是个胆小鬼!”
小倩心有余悸地道:“采臣,夜深人静的时候,请你不要提‘鬼’这个词语,我……我接受不了!”
岳好奇故意压低声音:“有我在,不要怕,你背后根本没有青面獠牙的魔鬼,你……”
“我知道。”小倩突然松开胳膊,搓着手,“采臣,你怎么不洗澡呢,脖子上这么多污垢!”
“谁说我不洗澡,前年冬天我刚洗过!”岳好奇忽然变得脸红脖子粗。
房门应手而倒,一股腐木的糜烂气息扑鼻而来。里面结满蛛网,桌椅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几只大老鼠仓惶失措地从三人脚旁溜过,眨眼间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