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转眼又是一个月了。皇上这次似乎有意将白源岂在京中多留几日,还特意打发那凌阳长公主跟着皇后到武当山礼佛去了,倒也没什么人来扰他的清静。朝中事务他懒得过问,虽总有些官员会登门拜访与他商议些难以定夺的事,但好在也不多,除此之外整日里不过就是养养花逗逗鸟,偶尔陪皇上喝个酒聊一聊国家大计,甚是太平。
直到某一日傍晚,白源岂正躺在太师椅上养神时,见行香突然神色慌张地一路冲了过来。
“爷,不好啦!”
“嗯?发生什么事了?”早就见惯了他大惊小怪的样子,白源岂倒也不慌张。
“刚才有人带了扬州的消息过来,说是一个月前,聂府的别院失火了!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把那片山腰都烧秃了一片哪!”
“什么!”白源岂“腾”地一声窜起来,“出人命没?”
“说是……说是……”行香结结巴巴地不敢说。
白源岂不敢往下想,只是催促道:“快说!”
“说是聂老板……下落不明……”
话音未落,白源岂就转身往门外走去。
“哎哎,爷您去哪啊?”
“准备准备,即刻动身南下。”
“爷您等等!”行香冲过去一把拉住他,焦急地说道,“小的知道爷心急,但您听小的说完!爷您要是想出京,得先面见皇上,还得派人到内务省备个手谕,再由礼部发到沿途各个驿站。这一趟下来少说也得要个三五天。等爷真的到了扬州,都什么时候了!”
“那难道坐着等吗!”白源岂不耐烦的用力甩开他。
“爷!让小的去吧。快马加鞭用不了多久就能到了。”
一句话,倒让白源岂冷静了下来。行香说的不无道理,他总归是个王爷,就算微服出京,也是件很繁琐的事,少不得要给耽误些时候。
“你一个人去也不行,薄言是女儿家我怕她吃不消,你随意挑几个身强体壮的跟着你,也好有个照应。”
“是。有什么消息,我立刻差人急报。”
说完,行香就去打点了。
剩白源岂一个人倚在门口无所适从。
当真只是失火?还是有什么人要害她?是那天游湖时的刺客吗?还是那天夜闯的黑衣人?可他本以为这些都是聂于归派人下的套,该不会有其他才是。
难道她真的是身陷危险,而白源岂却从不曾察觉?如此一来也没见她自己有什么防范手段啊,还是说连她自己都不知情?
难以静下心来的白源岂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屋里走进来一个人也没发现,差点就迎头撞了上去。
定睛一看,是薄言,手中正端着刚泡好的茶。
“爷,我听行香说了,先喝口茶定定心吧。”
白源岂接过茶杯一仰脖喝了个底朝天,伸手过去道:“倒。”
薄言看他一样,默默又倒了一杯。
白源岂又是一仰脖喝光,这才长呼一口气,平静了下来。
“行香方才带了三个家丁已经出发了,走前交代我,快的话大约半个月能到。他会沿途在驿站交代好,一有消息就快马加鞭送过来,只是最快也得十天。”
“内务省几时收工?”
“这时候怕是来不及了。明儿个早朝奏明皇上的话,大概七天之后能离京,爷得坐马车走官道,少说得一个月才到。”
“我就不能骑马吗?”白源岂话里透着几分焦躁。
“爷身份尊贵,就算您想一路奔波,有了什么闪失下头的人可是要砍头的。”薄言却始终很冷静。
身份,又是身份!白源岂强忍着心中火气。
“那现下……”
“现下还是等着行香那头的消息吧。”
薄言话音刚落,就听“砰”的一声响,白源岂的拳头砸在了案几上。她倒也不在意,过去收了茶杯就走,留他一个人生自己的闷气。
然而,比行香的消息先来的却是另一个人。
正当白源岂心神不宁茶饭不思之际,突然有人来报皇上亲临王府,遂带着一众下人迎了出去。一阵大礼过后,之间白悦翎神秘兮兮地傻笑着,摇头晃脑地踏进了厅堂。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没心思去猜的白源岂命了薄言送茶来,便跟着走进去。
“皇叔,今儿个朕可给你做了一件大好事。”看四周也没外人了,白悦翎得意地说道。
“此话怎讲?”
“你现下最想知道什么,我就能告诉你什么。”也顾不得君臣之仪了,白悦翎就差没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你有聂于归的消息?”
“哼哼,我可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你得先答应,我若是说了,那接下来要做什么,你得依我的。”
你是皇帝,我本来也不敢抗命啊?白源岂在心里嘀咕着,但也知道这个皇侄只不过是又起了玩心,想要逗自己玩,少不得也得装装样子陪陪他,便不假思索地答道:“话虽这么说,我也得先验货啊。”
“放心吧,保准让你满意。快答应,不答应我可就走了哦?”
“啧。”白源岂做出不甘心的样子,道,“那便就依你吧。”
白悦翎顿时脸上笑开了花,清了清嗓子对着外头喊道:“来人啊,把人给朕带来。”
只片刻功夫,门外就闪进来一个人。定睛一看,竟是叶重山,后头还跟着一脸不悦端着茶具的薄言。
“叶掌柜,你怎么……”白源岂惊讶地上前问道。
“他入京多日了,本想直接来求见皇叔。”一旁的白悦翎替叶重山答道,“碰巧来跟你们府上管家递牌子的时候,遇上来送东西的小顺子。哎,小顺子真是人机灵啊,一听就听出了他的口音赶回来告诉朕,于是朕赶紧派人先去寻着了他……”
“叶掌柜可是有聂姑娘的消息?”也懒得去听白悦翎夸耀自己的行动迅速,白源岂只顾急切地问道。
“正是为此事而来。”叶重山躬身答道。
“聂姑娘她……没事吧?”
“我家姑娘一切安好,王爷请放心。”
多日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白源岂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转念又问道:“那她现下还在扬州?”
“她……”
“哎哎哎!”不待叶重山回答,白悦翎就横插了进来,拦着叶重山道,“朕不是交代了吗?说这些就够了。”然后又转头望着白源岂,笑得一脸诡异,道:“皇叔没忘了吧?朕可是有条件的。”
既然知道聂于归没事,白源岂也算是心里踏实了许多,于是坦然道:“皇上但说无妨。”
白悦翎看看在场的几个人,然后搂着白源岂的肩膀把他拉到墙边远离其他人,猫在角落里轻声地说道:“皇叔你看看,这中原皇土你也七七八八的去了遍了,是不是也该换我出去玩一玩了?”
“你……你要出巡?”
“私访啦!微服私访嘛。其实我早就想去趟扬州了,这眼看着夏天都快过完了,再不去连保扬湖的荷花都要见不着了。”
“那……朝中事务可怎么办?”
“不是有你在呢嘛!你就替我照看个把月的,还有三皇叔四皇叔杨尚书他们帮衬着,出不了大事。”
“这……”
“其实我都想好啦。你要真想娶了那聂于归当平王妃呢,我也能想想办法的。只要每隔一两年能回京替我主理下朝政,换我出去游玩个三五月也便行了。”
“不怕坏了先帝的法制?”
“父皇已经入土为安了,现在要面对未来几十年的江山可是我,自然是我的安逸更重要嘛!”
“这话可千万别让你三皇叔听到,他要哭的。”
“嗯,我明白。”说完白悦翎直起身来拍拍白源岂的肩,朗声道:“那就这么说定啦!”
“咦?”白源岂却还没反应过来,“什……”
“那朕就即刻派人去打点打点,叶掌柜你在客栈等着,朕自会派人去寻你。皇叔也早点歇着啊,这几天要辛苦一下了。”白悦翎笑得一脸灿烂,“那朕就先走了,你们……叙叙旧叙叙旧,朕不打扰了。”说完一溜烟地就跑了出去,仿佛生怕再被人叫住。
“哎,皇上,我还没……”白源岂不死心地追了出去。
一时间这屋子里竟只剩下了被晾在一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薄言和叶重山两人面面相觑,许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你事了,你不走?”还是薄言先打破了沉默,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啊,其实叶某这次来还为了桩别的事。不然这种小事也犯不着我亲自跑到京城来。”叶重山倒是依旧不疾不徐地悠闲说道。
“哦,那二当家的不赶紧去办?”薄言不为所动,还是那个语气地问道。
叶重山仿佛不急着回答,端起茶来轻啜一口,忽然歪头笑笑地盯着薄言,道:“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啊?”薄言完全不懂他为何突然吟起诗来。
“说的是我曾对我家主子一片真心,可惜主子却还是抛下我走了。”
“哦……”这种事告诉我干嘛,我又不想知道。薄言在心里直犯嘀咕。
“后来我想想,死缠烂打什么的,也实在是没意思。”
“所以?”
“所以,若此番你也不肯跟我走,那我这辈子还是吃斋念佛比较合适。”叶重山凑近她身边,依旧语气缓缓的。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薄言却忍不住慌乱起来。
“意思是,我中意你,跟我走呗?”仿佛在说昨天晚饭吃的是什么一般。
“你、你中意我哪点?我改。”薄言不禁咬着牙道。
“我估摸着你是改不了了。”
“什么!”
“我啊,就喜欢看你一本正经跟我斗嘴,斗不过了就气急败坏地跳脚。改明儿你要是斗得过了,我指不定也就没了兴致。”叶重山歪着头,又凑近一些,“只可惜啊,才能这东西毕竟是与生俱来的嘛。要改,难如登天哪。”
“你……”一句话气得薄言跺了一下脚,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想了半天只好握紧拳头对着叶重山肩膀就是一拳砸了下去。
“啊!”叶重山痛叫一声,竟被她打倒在地捂着肩膀没了动静。
咦?
是……下手太重吗?
虽说她因为有练过武的关系,多少下手会不知轻重一些,但刚才那一拳不至于会有事吧?只是对方终究是一介文弱商人……他怎么还没动静?
“喂,你……你没事吧?不要紧吧?”薄言摸过去摇了摇叶重山,“别吓唬我啊,我……我下手可能是重了点……”
谁知叶重山却突然一脸平静地转过头来,说:“逗你玩的。”
“你!”
“啊!喂,不带这么打人的!这次是真的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