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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慢 默认卷 第五章

许久之后,隐约一个人影出现在窗口,慢慢挪到门边。白源岂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真不知手中脆弱的花瓶能不能给对方些许打击。

谁知那刺客在门边踌躇一阵,非但没有破门而入,反倒迅速地离去了。

聆听着细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聂于归这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就连白源岂也只觉手心一阵汗湿,回过神来才想起两个人正肩并肩地坐在床上,实在是有几分尴尬。

“但愿那贼人不会将今日之事四处说去。”他讪讪地笑道。

“纵说出去也无妨,反正大人在我这里住这些时日,外头早就是谣言四起了,不差这一桩。”

“呃……此事关系到姑娘名节,倒是该速速澄清才对。”

“哎,小事小事,不过给百姓们添一点乐子罢了。”说着聂于归递了个什么过来,“来,大人压压惊。”

白源岂接过,摸出是个杯子,凑近了一阵淡淡酒香传来。

“聂姑娘竟连床头也都备着酒?”

“可巧了今儿个和几家女眷在这屋里小聚闲聊来着,大家都不胜酒量就剩了些在这。我正觉独饮无趣打算收起来就睡下呢。”

“倒真是巧啊。”白源岂轻啜一口,只可惜此刻满腹心思都在聂于归的桃花胎记上。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天下竟有这等好事,皇上要自己找的人竟就在咫尺之间。只可惜了皇上也全没交代若找到了人该当如何,现下除了赶紧密报一封给皇上之外,竟也不知如何处理是好。

“说来……”回过神来,只听聂于归在耳边如此道,“我想问大人一件事,还望大人能如实告知。京城里的那些大人物们,是如何看待康大人的呢?”

听到这话,白源岂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好在四周漆黑不至担心被人看了去。康广年都老态龙钟成那样了,她这么在意他做什么?

“姑娘缘何这么问呢?”

聂于归却动了动身,似是踌躇着不愿回答。

难不成她真是……?

白源岂有些气恼,好好的姑娘家做什么这么作践自己!

“今日已晚,在下不便久留,理当就此告辞,待明日再……”这没来由的怒气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金蝉脱壳再细细琢磨了。

不料话头却被聂于归打断了。

“大人若是跨下这床榻一步,于归便会立刻大叫着喊人来,到时候我名节是小,大人可就再也无颜面在这扬州城行走了。”聂于归不疾不徐地威胁道,“今儿个大人是擅自闯进来的,我说不让大人走,就不让大人走。”

“姑娘你……”没想到她会如此强硬。

下一刻,聂于归却憋不住笑了:“跟大人开个玩笑罢了,大人可别恼。实在是难得遇上这种事,就忍不住想闹一闹。”

“聂姑娘这是何必呢?伤了名节可是大事。”白源岂苦笑道。

“大人也像旁人一般,句句不离名节二字呢。”听上去似乎有些不悦,“可我一个被夫家休了妻的弃妇,外头早不知把多少恶毒的揣测强加于我,大人又何须来为我担心?”

“这……”

“世人多为了图个好名声忍气吞声,虚言伪善,岂不是活得太累?我聂于归虽沦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话柄,但该赚的钱赚了,该有的快活不曾少几分,做人也算行善积德,又有何不好。”

本就知道她是个豁达之人,却没想到率性至此,白源岂摇了摇头。但转念一想那黑衣人前脚刚走,若将聂于归独自丢下回去,也实在是不放心。

“在下倒确实有几分担心姑娘安危。”

“嗯,经过刚才那一下,要说我心中全无后怕那也是骗人的。既如此,大人便在这坐坐,有美酒相伴,陪我说说话,待天亮再走,可好呢?”

也罢,就舍命陪君子吧。

“姑娘方才问我,京城里的大人物们,是如何看待康广年的。”

“正是。”

“无一不是溢美之词。为人宽厚,刚正不阿,虽也有人不喜他太懒散和爱抱怨,倒无伤大雅。”

“那……康大人他,是个好官吗?”聂于归追问道。

“在下以为,是个好官。”

“是吗……”聂于归低声叹道,只可惜夜色昏暗看不清她脸上神情。

“那轮到在下问了。姑娘为何如此在意康大人呢?”想起行香白日里所说的话,忍不住竟加重了几分语气。

聂于归犹豫片刻,道:“大人倒也不用猜忌。康大人与家父素来交好,对我也照顾有加,自然心中想替他讨个好。外人怎么议论我我也知道,不怪大人看低我。只是我聂于归虽然行事随便,不爱守那些个妇道人家的规矩,但心中总还是有杆秤,偷鸡摸狗的事情断是不会做。”

“若真是郎情妾意,倒也算不得偷鸡摸狗。”

听到这话,聂于归爽朗地笑了起来。

“我与大人坦诚相待,大人倒来调侃我,该罚一杯。”

“是在下冒犯了,当罚。”说罢白源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想必大人也知晓家父在我归家后不久就急病去世。”

“确有耳闻。”

“不瞒大人说,自那之后康大人便待我视如己出,处处帮衬着。若不是康大人,只怕这观祁堂靠我一个人是撑不下来。”

“一个女儿家要撑起一门家业,个中辛苦即便不为外人道,也总想得出。”

“是啊,有时候我也想说自己图什么。要真能撂下这担子云游四海,倒也是快意人生。只是想想家父忙碌这一生,又于心不忍。”

“聂姑娘实在是尽忠尽孝之人。”

聂于归轻笑一声,道:“京城里的大人物们都像大人这么会打官腔吗?夸人都不带脸红的。”

“要找我这么笑容可掬文采过人的,怕是不容易。”

“大人倒真是一直在笑,不知何时有幸见识下大人的苦脸。”

“他日若真遇上了烦心事,便要我苦一个给你看看也是可以的。”不知是酒意上来了还是怎的,白源岂也如此随意地开着玩笑。

之后他们又闲聊了些什么,已不太记得了。只知道东方渐露鱼肚白时,两人都已有了三分醉意,说着说着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第二天,当聂家的侍女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推开房门时,只见得凌乱不堪的床上一男一女睡得东倒西歪,惊得她们连手中的洗脸盆都“哐当”一声摔落在了地上。

“爷这次可真是干了件不得了的事啊。”行香一边递过毛巾,一边摇着头感叹道。

一大早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揉着太阳穴踱回自己房间的白源岂,此刻正打着呵欠思索要不要去睡个回笼觉。

“唉,昨夜没睡好。”他苦笑一声。

行香拧毛巾的手定格了一瞬,转身呆滞地望着自家主子。

“是、是……爷您当然没睡好……”片刻后他回过神来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白源岂只觉头痛欲裂也懒得去澄清他的误会,道:“说来,我倒一直忘了细细问你,自打我住进这别院以来,外头的谣言都究竟是怎么传的?”

“咦?这……”

“但说无妨。”

“那……那小的可就说了,爷您可别怪罪小的。”行香清了清嗓子,“聂姑娘被休妻回家之后,又遇上守孝,早就独守空房多年,寂寞难耐。此番遇上了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又是打京城来的爷,不惜设计圈套将爷骗入府邸,此后夜夜施以美人计诱惑爷上钩。”

白源岂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精华都在细节,小的就不一一详说了。只怕是有了今儿这事,就该传聂姑娘终于诱得爷把持不住,投入温柔乡如鱼得水了一番吧。再接着就该是大人弃京城的满门妻妾不顾,流连在这烟花之地不忍归去,直到终于厌倦了聂姑娘的姿色……”

“要真如这谣言传的这样多好,满门妻妾呢,羡煞人也。”白源岂听得开心,目光也惬意起来,“看来我平日里形象也维护的不错。”

“是啊,都维护到人家姑娘床上去了,这下万岁爷该乐了吧。爷定是平日里过得太清苦,才这么饥不择食……啊!”话没说完就被白源岂手中的扇柄在脑门上敲了个正着。

“你还真把我当登徒子了?我和那聂姑娘把酒夜谈了一晚上才没睡好,还不快来给我捶捶腰。”

行香脸上立刻由阴转晴,欣喜地凑上前来。

“这么说爷并不是和聂姑娘……咦?那爷二半夜摸去人家房里做什么?”

“就……”

想起推开门时见到的香肩粉臂,他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说明才好了。只觉那春色满溢的景象在脑海之中一遍遍回放起来挥之不去,聂姑娘羞红了脸惊恐地望着这边,手臂上一点红痣和胸前的梅花胎记都看得一清二楚……

等等,手臂上的红痣?

原来如此啊,难怪了她那个反应。这可真是让人越发好奇起来。白源岂眯着眼琢磨一番,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呜哇,爷露出了淫笑……”在一旁的行香倒是欲哭无泪。

白源岂白了他一眼。“行了别瞎想。话说薄言怎么不在?我有正事想说呢。”

“她啊……正忙着和那个二当家的叶掌柜抬杠呢!”

“哦?”

“爷有所不知。当日爷受伤的时候,薄言因为不放心,执意要亲自扶着您进屋。可是那叶掌柜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坚决要由他来扶,两个人很是争执了一番呢!”

“结果如何呢?”白源岂也来了兴致。

“唉爷要是能亲眼看到就好了。我还是头一次看到那顽固得跟石头似的薄言被叶重山气得直跳脚,最后竟败下阵来呢。”

“哈哈,能有个降得住她的人可真不容易啊。不知今儿个又是为了什么?”

“小的听说是叶掌柜觉得小的和薄言也算是客,没道理天天让我们俩给爷端茶送水的,想着安排几个丫头来这屋伺候着。方才有人来传话的时候,薄言一听就怒了,甩了书就冲出去找叶掌柜理论,我估摸着十有八九斗不过人家就是。”

“叶掌柜也是好心,只是有外人在确实是不方便说话。薄言要是拗不过,就由我去说吧。”

“听爷的。”

“说回正经的,”他摇一摇手中折扇,“关于康广年,你可有打听出些什么来?”

“那倒没听说什么。不过这回小的可是探听出一件重要消息!小的靠着王二娘的姐姐的妯娌,认识了她的大女儿给人家帮佣时候的小姐妹的表姨,这位表姨早就巴不得找个人讲讲自己知道的见闻了,于是小的被迫听了一下午的家长里短才终于套着了这么个消息。”

“你究竟给了王二娘多少好处?”

“……答应帮她闺女在京城说个媒。”行香欲哭无泪起来。

“人家帮衬你这么多,你便娶了她算了。爷准了。”白源岂调侃道。

“怎么这样……”行香这下是真的要哭了。

“好了乖,快说,是什么消息。”

“就是这聂老板,多半不是聂老爷亲生的。”

“可有证据?”

“证据么那位表姨倒也拿不出。只说聂老夫人并未有过生育,而聂姑娘,也是约莫五六岁时突然出现在聂家的。这也就差不多是十七八年前的事。”

“算起来,和那焚书案的时间倒真相差无几。”不知为何,竟然心情大好起来。

可见这聂于归当真就是皇上要寻的人,这次的差事真是办得轻松。于是白源岂草草跟行香交代了几句,让他差人送个密折去京城,顺便再查查究竟是和人要对聂于归不利。

接下来便也无事了,只消静候京城来的旨意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