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入秋时分,小岛的气温在这个傍晚有些微凉。
他转过头来,看到在厨房里忙碌的温情。
她穿一件白色的棉料衬衫,领口的一颗扣子没有扣,露出她细长的玉颈,那皮肤是真是白啊。
空气中传来了一阵香气,那是她为他煮的蓝山咖啡,她每天都会为他煮上一杯。在她的手上,戴着一串紫色的贝壳手链,那是他用海滩上拾起的紫贝壳串连而成,看上去好看极了,她说非常喜欢。
他实现了对她的承诺,带她寻一处安静的地方,带着叶雪落,过着自己简单的小日子。偶尔买几尾渔人捕的鱼,他们自己还找了一小块地方,种上了新鲜的时令小菜,大概再没有比这更简单舒服的日子。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电话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一看电话,脸上现起一丝阴霾,举起步子,大踏步朝外面走去:“什么事情?”
温情将咖啡端了出来,却已找不到他的踪影。不由得怔怔发了一下楞,这才将咖啡重新端入厨房。内心深处轻轻发出一声叹息,好像是因为没有找到温默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
温默最近总是很忙,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在餐桌上问起来的时候,他总是会轻轻一笑:“要忙着挣钱啊,不然怎么养活你和小雪落。”
“你说对不对,小雪落。”他转过头,笑着摸一下叶雪落的头。
他对叶雪落很好,不忙的时候,就会带着他出去看海捡贝壳画画。叶雪落也和他相处得很好,一大一小在海滩上发出的笑声总是会传来很远。
那个时候温情就会想,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对于那些过去的事过去的人,也算是了一个了结了。
此时的温默,站在海边,把手机举在耳边,不知跟谁通着电话。他修长的背影,白色的悠闲衬衫,蓝色的休闲长裤,与印着金色阳光的海滩形成一幅完美的写真画。
有海浪冲了上来,好像要冲到他的脚上去,却又退了下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温情总是能够在他身上看到一种孤单,正是这种孤单让她从小到大,就想用尽一切方法驱赶,她想要抱抱他,安慰他,只要能够让他快乐,她什么都可以做。
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也沾染上那份孤单了。
将眼神移了回来,定定地望着屋里的某个角落。那里分明什么也没有,可是她为什么看到了叶峻嵘那张气急败坏的脸。
“温情,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门咯吱响了起来,她听到男人从外面走进来的声音,叶峻嵘的身影豁然消失。
轻轻叹了一口气,收起心里所有的情绪。脸上带笑迎了上去:“回来了。”
他点了点头,走进里屋。
叶雪落已经睡着了,整个屋子里安静极了。
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事,他们之间是不是不会变成这样呢?
大学期间,在那次学校晚会上,温情的精彩舞艺以及绝色容颜吸引了叶峻嵘,对温情展开了追求,但一心只有温默的温情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她的心里只有温默,她以为自己以后一定会嫁给温默的,等他们都毕业了,就可以举行婚礼了。
那天收到爸爸的电话,要他们回家。温振帮待人一向温和,对于这两个孩子,从来也是有商有量,可是那一次,温情分明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严肃。
仿若大祸临头的严肃。
温情紧紧跟在温默后面,一颗心惴惴不安:“哥哥,不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该来的自然会来。”不知是回答温情的话,还是自言自语。温默的脸色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让温情莫名就安定起来。
如果她早就知道,他之所以如此淡定,只是因为别的原因,她还会跟他在同一条战线上吗?
温氏公馆的大厅里,灯火通明。
温振帮站在大厅中央,不断地在那里踱来踱去。屋子里站满了人,每一个人都是如临大敌的样子。
“爸,怎么啦?”温情心里一沉,不由得开口问道。
温振帮见他们两个进来,急急说道:“你们准备一下,准备出国。”
“出国?”温情猛地叫了起来:“那我们的学业怎么办?”
温振帮一把打断她:“先不要管学业,我会在那里帮你们找好学校,先出去再说。”
“为什么。”温情脸色一变,怎么也不能理解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旁边的温默什么也不说,笔直朝里面走去。
“哥哥。”温情在后面叫住他,希望他能说服一下温振帮,平时爸爸对于他的意见,一般都会采纳的。
温默却说:“爸让咱走咱就走,他有他的道理。”
温情顿时沉默下来,跟在他的身后,默默在回房间收拾行李。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连爸爸和哥哥都这样说了,那这样做肯定是没有错的。
在她的身后,一屋子人都如雕塑一般,呆呆地望着温振帮。过半晌,温夫人才开口问:“她爸,真的到了这种程度吗?”
温振帮的脸色凝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窗外,黑夜漫漫,风雨飘摇。
温情提着简单的行李跟在温默的身后,一步步离开了温氏公馆。
温振帮仍然站在大厅中间,从温情回来到温情离开,他一直都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改变。倒是温情妈妈,看到她们一步步离开,眼里的泪水哗的就掉了下来。
“温情。”她一把冲了上去,将温情抱进怀里,泪水滴在她的脸上,让她顿时慌张起来:“妈妈,发生了什么事情?”
“孩子,我的孩子。”温夫人将她抱在怀里,一声声叫唤。
旁边的温默看着她们,不动声色,脸上依旧冰冷。
温振帮黑着个脸,在屋里发话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只是让他们出去度个假,瞧你那鬼哭狼嚎的样子。”
“走吧。”温默开口,带头往前面走去。
温情抹掉脸上的泪,跟着他在后面走。
可是,还没有等他们在大洋彼岸降落,温家已经发生了重大变故。
温情握着手里的电话,嘴唇不住的发抖。泪水已经凝固,整个灵魂已经游离。
温默望了她一眼,将电话接了过来:“怎么回事?”
“大少爷,老爷和夫人遇难了。”
遇难?
他紧皱的眉头快连成一条线,额间那深深的川字,仿佛盛放了太多的心思。他们死了?车祸!
温情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甚至连眼里含着的那颗泪珠,都没有流下来。
他担心地望向她:“情情。”
没有回答。
她呆呆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洛杉矶的机场,人来人往。
他却听得清清楚楚她的喘息,急促中带着害怕,颤抖的身子里,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注入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到达每一个不可到达的领域。
疼痛让她的头脑,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反复又反复,疼痛的感觉越发加剧。
温默看向她,只见她像一只受伤的小鸟,又或者是失孤的小兽,眼里含蓄的是一种强忍悲伤的泪水。
在洛杉矶机场闪亮的粉烁灯光下,闪着同样的光。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温默担心地往她身上拍了一下:“情情,你没有事吗?”
随着他的拍动,温情的身子微微的往后一退,茫然的眼睛看着他。再下一秒,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哥哥,爸妈没了。”
哭出来就好了。
温默爱怜地将她拥入怀里,拍着她的后背:“想哭就哭吧。”
温情使劲将自己往他怀里凑去,想要回到那个温暖的怀抱?安全的地方?
就在当天晚上,温默带着她重新回到发c国,走进了温氏公馆。从她离开到再回来,前后不超过十个小时,可是就是在这十个小时里,她已经从天堂坠入到地狱,从父母双全倍受宠爱的宝贝变成了父母双双死亡的孤儿。
站在温氏公馆的大厅,她不知所措,
温默到底是男儿,至始至终他都表现得异常冷静,看着温情那惨然失色的脸孔,心里泛起一丝不可言说的柔情。
那么漂亮那么青春的温情,如今却苍然失色,像是一朵被摧残奄奄一息的花朵,慢慢地从枝丫下坠。也许就在下一秒的时候,就跌入泥士,灰飞烟灭。
慢慢伸出手去,将她那冰冷的小手握在掌心。他的手是如此的温暖,那么的有力,让慌张的温情好像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紧紧地抓住温默的手,将自己所有的负重全都托付于他。
“哥哥,爸妈走了。”
她对着温默,吐出了这一句。
这是她自知晓事故发生后的第二句话,而前一句,也是“哥哥,爸妈走了。”
温默望着她,如果说这件事情他从头到尾都知道,如果说这所有的一切他都能承受。那么,温情,是不是一个意外?
每一个人,都有两面性。一面坚硬,一面柔软。一面展示出来给外人看,另一面,却只有自己清楚。
温默,他的另一面,是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