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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魂歌 第二章 上梁城中

这女子便正是卫英祈。她自姑瑶山下来、奉了岐姑的吩咐一路向东御行,已有近一旬。

岐姑这一门,说来也怪,虽属仙界却并未设下什么门系,只和英祈两个作伴。尽管法术高深,却异常低调隐晦、行踪莫测,是以仙界中稍有见识过的都尊奉她一声“逸仙”,旨在表明她飘忽的神秘身份。

十天没见着什么人,眼下误打误撞与正阳宗的弟子起了冲突,英祈倒觉得有趣——书上大侠们、总能有一些奇遇,且跟他们一道回城里看看。

“对了,我叫卫英祈。”进城路上,卫英祈自报家门道。

青翊暗想逸仙与前任掌门相交论友,此女既是逸仙的徒弟,算起来、自己和青衍当算是她的师侄辈,虽说她看着年岁稍轻,称名道姓无论如何不妥,便道:“卫姑娘可是逸仙的高足?”

“算是吧。”

……青翊噎了一下,心说什么叫“算是”,但想这个卫姑娘说话处事似有些异于常人,便也未深究,接着问道:“不知姑娘此番下山有何事,为何又找我师兄弟二人呢?”

“也不是特地找你们,正阳宗的、还有无相门、天乙派、三合宫这些里面,找谁都行。”

“哦?可是有何赐教,还请姑娘明示。”

“还不是为了它。”卫英祈从怀里又把那个玉简书掏出来,“你们刚才咄咄相逼不也是因为这个。”

“刚刚多有得罪,再次抱歉了。这可是、《拢古卷》……”

“逸仙说了,既然《拢古卷》的消息已散出,各大派早晚要来探查,与其被大家找上门来叨扰,倒不如她自己主动拿出来,图个清静,反正你们只是想看看罢了。就让我带着它下山,直接找你们。”

翊、衍二人均是一惊,原来《拢古卷》一直在逸仙手中,可是如此宝物她老人家又怎么会轻易就让弟子带出去,还特地在人前招摇。这师徒俩行事果然不同一般。

“不瞒姑娘,我们此行确实要找《拢古卷》,并非觊觎此宝,而实在是本派有一件牵涉重大的物事,非此书中记载所不能解。”

“一个一个当然都说有用了,放心逸仙也不是小气之人,她说了如若仙家正派请观此书,只要是在理之由、可原之情,都嘱咐我从中协助。”

“逸仙天人风骨,自是气宇轩昂。”青翊赶忙恭维了一句。

“看二位仙术无奇、功力平平,想必正阳宗此行还另有牵头主事的吧?”

“额…”青翊微掩尴尬,“此行是掌门首座的关门弟子徐紫陌带队。”

“那就等他来了,我自有打算。”

“敝派在城中有一处道观,还算清净雅致,卫姑娘如不嫌弃、在那里休憩等待半日,可好?”

“恩”。三人便再也无话,只疾行赶路。

青衍一路虽没吭声,却总忍不住瞅向卫英祈,不用说定是好奇那《拢古卷》。毕竟他和师兄都是门中三代弟子,辈分、法术均不甚高,平日里哪有许多机会碰到什么真正的奇兵异宝,仅有的一点见识也是从师长们那里听闻来的。这趟他俩机缘巧合得见此宝,恐怕连首座都未曾看过,真算是奇遇了。但看卫英祈除了腰间佩剑外,身上显已别无他物,估计是施了秘法将宝物隐了去。

青翊这边却在思忖刚才一战:“师傅传授阵法时曾说过,太极二元阵作为本派独门阵法,浑中见巧、刚柔并济,几可说是攻守无虞;然世间万事万物皆有相生相克,如用逸仙的乱红残阵步法来闯,阵可破。师傅当年亲见过此阵法,传授时当下还给我们演练了几招。”想到此,心下宽慰了些:“是了,我和师弟虽然功力不济,但看这位卫姑娘人情历练不深、年岁亦不长,修为未必多高深,不过所用招式刚巧克制住我二人罢了。”

却说这上梁城,属饶泽国的一处城池,北面横亘着巍峨的九阴山,山外出了关即是拓罕的领地,南接通往凉国兵戍重镇的主道,扼守如此要处,古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早些年间,凉国与拓罕为了霸住这小小城池,常常兵戎相见、没少打仗。饶泽呢,虽说上梁是他们的国土,可小国寡民的哪敢与这两大悍邦抗衡,一直是闻风两边倒,今天北家打来了,立马开门投降,明天南边攻入了,又即刻称臣纳贡。一来二去的,凉国与拓罕的兵力均折损了不少,上梁更是城池尽毁、人畜几绝,可谁也不能真正长久的把控住这个地方。倒是因着地理位置独特,吸引了不少贩走的商人投机客、江湖豪侠和密探杀手一类,往来其中、络绎不绝。后来两边皆罢了兵,约定好了似的都不再动上梁城,只派出大批间谍,作些暗中的手段。上梁也就成了乱世中难得的一处无兵祸之地,因着人多业杂,竟还颇有些繁荣景象。

刚一进城,青翊便赶忙引着卫英祈前往正阳宗在人间界的一处道观——琴心观。他师兄弟两个自然是想尽快安顿好,待徐紫陌一行赶到就可即刻商议。不过卫英祈显是没那么着急,似乎对城里的人情物事格外感兴趣,摆摊的、叫卖的、杂耍唱戏的,都要凑个热闹。青翊也不好催促,只得耐着性子陪着她一路走走逛逛。

黄昏时分,才终于到了坐落在城西边的琴心观。这琴心观的创派人原是正阳宗的一个普通弟子,法术小有所成后、料着成仙无望,转而在人世开宗创派,享些凡俗的供奉和香火。然并不敢忘了自己的出身,仍奉正阳宗为其本宗,自认是正阳下界的分支、甘供驱使。正阳一个仙界大派,本是不屑与其牵扯上关系,但有时人间之事修仙之人不方便直接出面干涉,也会找琴心观从中联络一下。

三人还未入观门,观里的主事人倪道长立刻就率众出来迎接了,看来他早已接到正阳宗的传信,在此恭候多时了。

倪道长走到青翊身前,端正鞠下一躬:“贫道率琴心观徒众恭迎各位上仙,观内一切已安排妥当,东边厢房都已打扫干净,简屋陋室,还请诸仙不要见怪。”

“有劳道长。”青翊回礼道,“这位是卫姑娘,亦是我辈同道中人,烦请找间清净雅致的上房给她。”

“是。”倪道长立刻吩咐下去。同是修道之人,人间与仙界的水平可差得远了,他们这些俗世中的道人得与上界之仙打个交道,实感荣幸之至,因此对这次交办的差事也是极为上心。

三人随倪道长进入观内,但见黄昏斜日下,正殿“三叠殿”上的屋瓦隐隐透射出几缕晕光,两侧小院里稀稀疏疏错落着几排小屋,想是厢房和其他房舍,前院矗了几颗经年老柏,观虽不大,倒也颇有意趣。

众人回屋,各自安顿。

晚膳时,倪道长谴人来请,却独不见卫英祈,青翊、青衍知她行事古怪,也不甚在意。

原来,卫英祈嫌屋里烦闷,独自在观内闲逛起来,走着走着,不觉来到观内一处偏殿,只见里面坐着个小老头儿,形貌颇猥琐,靠在那正眯起眼打盹儿,英祈一时好奇便走了进去。

那老头面前支一小桌,桌上摆有卦签一筒,茶具若干,原来是个行卦算命的先生。他身后斜矗着一算命幡、上书“运缘命格岂可皆准,古今时世焉能尽通”一副联字,落款“惜言”。

算命幡本是招揽生意的,多写些什么能“知命改运、通古晓今”之类的话,这位却反其道行之,真是有点意思,卫英祈顿时来了兴趣。

“先生可否为我占上一卦?”

但见小老头半睁开眼,也不抬头,微微示意了个“请坐”的手势。

“不知先生要怎么算?”

老者依旧不答话,只缓缓砌出一杯茶端到卫英祈面前。

你自谓惜言,也不至于一言不发吧,难道是个哑的?英祈心中暗想。

“请用。”老者开口道,英祈也没客气,端起来饮了,但觉茶香入脾、舒爽难表。

茶刚饮完,忽见杯中的茶渣和水渍一下阴干了,在杯底显现出一个轮廓来,老者伸手接过茶杯,仔细看着。

自来占卜无非就是卜筮、八字或看相这几种,这人居然通过看茶杯中阴渍来推算,此等趣闻不下山又怎么能见到,一会且听听他说什么。英祈更来了兴头。

只见老者端着茶杯看了好一阵,既不吭声脸上也没任何表情,最后颇讶异的瞧了瞧卫英祈,微一迟疑、开口道“占得”,说着冲签筒一挥、食指并中指微微勾起,四支卦签立即飞了出来,落在桌上一字排开。老者又捏了个口诀,每只签上登时显现出三个金色小字来——

“剑归鞘,

人离魂,

仙凡魔,

不可分”。

“敢问此卦作何解?”

“……不解。亦无解。”

……卫英祈怔了一下,随即揖声“多谢”、走出大门。

这老先生占卦的手法不俗,想是个有点道行的人。不过最后那点卦辞么就说不好是故弄玄虚了,算命的那一套我向来不信,运命在人,岂是天能尽数定下的?!况且《拢古卷》在我这,想晓古问今,还用得着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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