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搞的？”秦鹏一米八四的大高个，这几年身材有些微微的发壮，在蒋志强看来完全就是擎天巨汉。

再加上老五和黑皮也怼着他呢，他一个老农民不怕，但是还是有些紧张的：“这跟我们没关系啊，是蒋新和姜傻子干的，蒋新平时浪荡惯了，管不住。”

仿佛是为了给蒋志强辩护，离矿山最近的房子里走出两个年轻的男人，一个痞里痞气中还带着点傻子相，另一个就完全是个傻子了。

“秦老板。”看起来很痞的男人打了个招呼，做出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

蒋志强对这个蠢猪恨得牙齿痒痒，但也不好明显地胳膊肘往外拐：“蒋新，钱你也拿了，怎么还在这里闹事啊？”

“

我没有闹事啊，这夏天了总要给大伙一个晒杂菜的地方吧？”蒋新拍了拍旁边的那个吐舌头的二傻子，那二傻子就点点头，嘴里支支吾吾含着口水。

秦鹏根本不想和他们聒噪，先挡住想上去揍人的老五，看着蒋志强：“您是村老，钱你也拿了，也分了，怎么没解决问题呢？”

蒋志强一时语塞。

“而且这矿山说很小也没有吧，上面这么多杂菜，是他们两家人的？”

“是，是所有人的。”蒋志强连连点头，“但是大家没有挡你们发财的意思，就是怕…..”

“就是怕这两个杂种得了好处，别人没有！”秦鹏手差点挥到蒋志强的脸上去了。气氛一时十分尴尬，蒋志强被戳了七寸，也不好做声。

“你说谁是杂种呢！”蒋新抄起门边上的一把柴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敢动手。至少气势是来了，在今年最大的烈日下比着把有点锈的柴刀，就像是想闹革命似的。

三人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村的人就是一群流氓，现在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其实就是想捞更多的好处。

老五气的青筋都起来了，眼睛瞪着蒋新和那个傻子，吓得那傻子后退了老几步，碰到门槛还一个趔趄差点没绊死。

几个人就这么对峙着，而蒋志强就是不掺和，反正哪边服软他都不吃亏。

蒋新终究还是有些怂了，他胆子又不大，也就能欺负一下老实人，何况他是为了钱闹事，打起来有什么用？

他刚才也就是一时冲动，扶了一把那个傻子，他说：“我们村里的杂菜就是在这里晒的，你说是的吧姜傻子。”

那傻子痴痴地想了会：“我牙老子（昭东方言：父亲）讲这山上什么都不可以做的。”

“嗨！”气氛一时十分尴尬，蒋新脸一黑，“反正，要么你等我们晒完，要不你就把这些杂菜买走。”

秦鹏沉吟半饷，反正做生意义当先，也别把他们得罪光了，问道：“行啊，你想怎么卖？”

“一斤…….两百。”

靠你麻痹！你去抢钱啊！老五直接冲过去一脚踹飞了蒋新手上的柴刀，狠狠照他的脸上攮了好几拳，活脱脱把他从武大郎打成了镇关西，丑上加丑，鼻孔里嘴角上尽是血。

蒋新赶紧哀嚎起来，村里人听到这个号丧一样的声音全出来了，老老少少看戏一样看着这场单方面的殴打，也多亏了那个时候手机摄影还不发达，不然恐怕是要小刷一波空间朋友圈了。

“可别锤死了！”黑皮在边上猥琐地笑，从头到尾他就站在蒋志强边上跟个老哥们一样看戏，现在出言提醒一句，然后又缩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除了那傻子被吓得连连怪叫，其他人全呆若木鸡。秦鹏不得不感叹这一个地方一个习惯，要是是在宝庆市打了人，那可就别想从这个人的小区全身而退了，会被围殴的。

终于还是有一个人上去拉了一下老五，老五也不想把人打死了，有台阶就下，松了手，让出被打成猪头的蒋新。

那个拉老五的是个三十五岁左右的男人，他扶着蒋新：“人家开警车来的，说不定认识警察呢，你这样惹别个…..”

“他警察算个几吧！”蒋新抹了把脸，愤怒地叫，可是也不敢造次了，除非他真想让那壮汉打死。

周围的人听说秦鹏三人都是开警车来的，都有些犯怂了，秦鹏看时机正好，连忙吆喝着：“大家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把山上阻碍开发的无关产品都挪一挪！”

围观群众看这年轻老板是说官话的，本来也就不想惹事，赶紧都到小土坡上把自家的杂菜都搂下来了。

秦鹏这才放心，看了一眼蒋新，比了比拳头：“如果不把东西给搬下来，你晓得看。”

三个人今天只是来看看，施工队第二天天才进场，所以和蒋志强知会了一声也要去联系施工了。

黑皮还开开心心拎了三袋杂菜上车：“大降价，两百块一斤，现价只要六块钱。”说着扔给两个人一人一袋，解决了问题，几个人下车时心情更加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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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有想到，施工队到的时候，首先参加了姜傻子的出殡。

姜傻子和蒋新一样是村里出名的光棍，自己又是个痴呆，晚上休克叫了几声，可惜房子隔得远，也没人当回事，只当他是发癫呢。

进了山，隔十几米就堆一堆炮仗，山上的唢呐和锣鼓声在林子里幽怨地荡，远远地连人的声音都没有，只能听到无尽的的丧声。多亏是阳光普照的白天，才让人没那么难受。

到了地方，村里的人都挂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站在简单的白帷帐下看着其他人，偶尔还很不耐烦地议论着什么。

蒋志强看到施工队十几个人过来，连忙和秦鹏说：“看到没，你们挖山要注意点，这山祖宗说是不能随便动的。”

看秦鹏有些无动于衷，蒋志强急了：“昨天姜傻子死的惨啊，笑的嘴巴都裂开了，那脸谁看着都害怕！有人说他是让山神整死的！”

秦鹏深深看了蒋志强一眼，挥挥手让施工队组装洗矿机。

并不是秦鹏不信这些个邪魔歪道的，恰恰相反，他早些年亲身经历过一次，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自然力量之外的东西存在。

这些村民昨天把东西给扔到山上晒，今天就死人了，恐怕就算不是有秦鹏见过的那种妖怪作祟，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可秦鹏对蒋志强说的什么山神可毫不畏惧，刘老说的不准啊，这肯定是什么妖怪又让我碰上啦！

先天成神，后天成妖，这先天怎么可能会杀人呢？而且理由还这么随便？

蒋志强劝说无果，也就不再说了，只是心里暗暗祈祷自己别受了这帮城里野人的波及。他都忘了自己拿了人家一万块钱的事了，现在恨不得这群人滚蛋。

秦鹏想了想掰住他：“我们要相信科学，医生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我们这哪里有医生咯？”蒋志强苦笑了一下，“送到城里去以后，医生说是休克猝死嘛。”

“那不就得了。”秦鹏笑了笑。

山里的人不知道念的是哪里的悼文，一个穿着道袍的 男人在祭台前唱着跳着，所有人惶恐地磕头摆了山神。

只有悲剧来临的时候，人们才学会敬畏。

但是这微妙的敬畏，在金钱面前显得有些薄弱了。

施工队都是进城打工的农民，平时和村里的人很好交流，开工这么些天，天天听村民的念叨，大家的

心里难免有点浮动，但是老板都这么淡定，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干活。

但是，俗话说的好。

恶事没得三天歇。

就在硅矿山已经露出白亮的优质矿皮的时候，同样的惨案又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