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到一半,易寒突然转过身去,从枕头下摸出了什么东西,然后拿到她眼前垂了下来。
景宣先是看到一个红影在眼前一闪,定睛一瞧,不禁惊讶万分,易寒手里拿着的,不正是七夕前她丢了的那枚同心结。
“是你的吗?”易寒问道。
景宣怔了怔,终还是看着易寒点了点头,心想莫不是那日被他给拾去了?这原是她打算送给另外一个男人的,如今却落在了他的手里,景宣心里多少有点膈应。
“那天简儿跑丢了,大姐一通好找,结果遇到了你,这枚同心结,应该是你那个时候掉下的。”易寒握着同心结,又道:“现在我要你把它给我,可以吗?”
景宣这才知道,原来那一日,自己险些就和易寒撞上了,不由地失了神,好半天都痴痴的。
易寒见她走神,又问道:“不行吗?”
“可…可以。”景宣点了点头,反正这枚同心结还没送出去,现在送给易寒,倒也没什么不妥。
易寒把同心结收到手心里把玩,轻笑了出来,像是对她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你说这是不是缘分,上天注定的缘分。”
景宣一时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回答,若说巧合,她和易寒之间真的是有太多的巧合了,难道这就是天命吗?她的良人,注定了就是易寒,如果真是如此,上天竟是如此厚待她,让她心里充满了感激。
还没开口回答,外面的门突然被打开,龙瑛大喇喇地闯进来,看到景宣也在这里,不由愣住了,他根本没有想过易寒房里会有别人,惊奇地叹道:“这真是活久见了,我说易寒,这就是你那媳妇吧,真是漂亮!怪不得任是什么样的女人在你身边,你都不正眼看的,我要是你,我也不正眼看那些女人。”
龙瑛突然闯进来,景宣本就吓了一跳,现在他说话又如此直白,景宣很不自在,不过他直白倒是直白,却无半分轻薄的意思。
易寒看着他,不耐道:“你说够了没有,今天跑来做什么,还这么早。”
龙瑛道:“这会已经不早了吧,你有美人在怀,自然不知道日上三竿了,我可是去过一趟大姐府上了,然后才来的你这,昨夜我在军中当值,还是今早得到的消息,知道你们遇刺了,就赶紧过来看看,也好放个心。”
“大姐怎么样了?”听龙瑛提起樨尚,易寒才想到昨夜她也受了伤,不知道她伤的如何,倒是有些着急。
“白袭说,匕首没有刺中要害,不过匕首上的剧毒很是致命,所幸她是解毒的行家,研制出解药不是难事,再者大姐的身体好,扛得住,要是换成别的女子,恐怕早就一命归西了。现在大姐已经服了解药,暂时脱离了危险,就是还昏迷不醒,也不知道啥时候能醒。”
“大姐没事就好。”听到樨尚无碍,易寒才松了一口气。
“那你呢?你的伤怎么样了?” 龙瑛还穿着军装,右手握在腰间的剑上。
“还好,没什么大事,很快就能好。” 易寒脸上轻描淡写的,根本没把身上的伤当回事。
龙瑛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也算是有惊无险。” 又道:“不过我就奇怪了,这些刺客是怎么进的王宫?宫中守卫也太疏忽了吧!”
易寒眼神慢慢沉下来,身子坐的笔直,“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昨夜御林军姗姗来迟,我就知道是宫里有人里应外合。”
“你说宫里有人……”龙瑛话说到关键,声音低了下来,“如果是宫里有人,那肯定是世子妃。”
易寒叹了口气,深思道:“等大姐醒了再说吧。”
龙瑛伫立在那里,宽大的盔甲衬得他像一尊巨大的石雕塑,他默然点了点头,宫里的事很是复杂,他这样一个直肠子的人,实在想不到更深的地方。
“那我就先回军中去了,这下子你跟大姐都受了伤,大王让我暂代军中事务,也是忙都忙不过来。”
“那就辛苦你了,我正好可以休息休息。” 易寒一副慵懒惬意的样子,仿若他身上的伤不存在一样,景宣都觉得奇怪,他难道都不觉得痛?
龙瑛走后,景宣好奇地问:“昨天晚上的事情,真的是世子妃做的吗?”
易寒不置可否,趴到床上道:“不清楚。” 然后便闭着眼睛不说话了。
景宣只道他是太累了,便也就不打扰他,自己吃过饭以后也是困得不行,打了两个哈欠,正准备趴在桌上就睡的时候,听见身后易寒幽幽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闭着眼,却原来没有睡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道:“过来睡吧。”
景宣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从前他们还小的时候,经常睡在一张床上,枕着一个枕头,甚至抱在一起,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景宣心里多多少少有一些不大好意思。
看她半天不动,易寒又道:“陪我睡一会,就一会儿。”
他的语气里有种微微的恳求,丝雨般的疲惫隐隐从这语气里传达出来,好像是一颗参天大树,在经历飓风时也只能艰难地挺直躯干。
他这样柔软的语气,让景宣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她默默地走过去,拉过一层枵薄的被子搭在身上,僵直地躺在易寒身边,她转头看了看易寒,他的脸对着自己,眼睛闭着,他的睫毛又软又翘,比女人还要好看几分,他的鼻梁又高又挺,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他的下巴上已经冒出了青黑色的胡茬,原来一个男人有这样一点胡子的时候,浑身便散发着一股像太阳般温暖迷人的魅力。
她叫了他一声,他没有回应,想来是睡着了,景宣便大起胆子侧过身看着他,他睡着的时候真的是太好看了,景宣觉得自己像着了魔一样,怎么看都看不够,甚至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他。她心里想,他都已经睡着了,应该是不知道的,便慢慢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睫毛。
正暗自窃喜的时候,易寒忽然睁开了眼,景宣一怔,心虚道:“你不是睡着了吗?”
易寒嘴角微斜,他每次这样笑的时候,真的是有多魅惑就有多魅惑,“睡着了又醒了。”
“哪有那么快?”景宣知道他根本就没有睡着。
易寒眼睛半睁着,似蒙着一层雨幕,定定地看着景宣好半天才道:“睡不着。”
景宣把两只手叠在脸下,和易寒相视了好久,突然道:“我给你唱歌吧。”
“好啊。” 他淡淡地回答,眼中却掠过一丝浅浅的笑意。
景宣翻过身,仰头看着房顶,屋子里的采光很好,阳光从四面的窗纱投射进来,暖意腾腾升起。
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兮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藏……
唱着唱着,景宣自己也倦了,晕晕乎乎眼皮就耷下来了……温暖的阳光下,她赤脚走在新生的绿草地 上,潮润的空气在脚下流动,眼前一道绚烂如虹的光晕,在光晕底下,背对着她站着一个人,几乎想也没想,她喊他:“易寒。”然后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