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之外，瑞天这回前所未有地在他离开没多久就回来了。袁相宜刚踏出全一的房间，就看到瑞天推开院门进来。

一看到了袁相宜的模样，他愣了下，问：“怎么了？脸色那么差。”

袁相宜凉凉道：“辜负了你们的期望，有些不高兴而已。”

瑞天听了这话，立刻就知道袁相宜大约做了些和修行无关的事情，被抓包了。

“你不着急。毕竟还在摸索当中，你身上的阴气也是特殊，急不来。”

袁相宜提着的心莫名因为瑞天的话安定了下来，她吐出一口气，说：“哎，可现在来不及慢慢来了吧。“

瑞天被她这句话给说愣了一会，随即后知后觉地问：“为什么来不及？修行只路靠自己，可不是别人可以干预得了的。你年纪还小，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袁相宜想想也有道理。

瑞天忽然生硬地转了话题，说：“有道和全一呢，你去把人都叫出来，就说师傅有事要说。“

瑞天所谓有事，可不是昨晚上火急火燎地回来，结果就是跟他们说要教他们法术的事情了。而是真正的关于辕门县的大事。

“有点对不住你们。”瑞天支吾了一阵，说：“原来要给教你们法术的事情要延后了。”

袁相宜切了一声。果然说好的事情还是吹了。

钱有道愣了下，问：“出事了？”这种多事之秋，本就随时会有事情，也不是潜心修习的好时机。

“守在全真观边上的弟子传消息来说，看到魏惊贤在全真观的附近出现过。”瑞天的目光落在了全一身上。

全一听了这个消息，立刻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说：“那现在去哪了？”

“听说就是在全真观附近现身了一小会，等我们的人靠近的时候，就不见了踪迹。”瑞天看着全一，说：“我看你近几天都有些心神不宁，就是在担心这个事情，对吧。”

不见了踪迹和忽然消失不见是不一样的。连踪迹都没有留下，说明魏惊贤这一次只是出现，并不是为了钓他们上钩。

瑞天后面半句话是对全一说的。全一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

“抱歉，其实是我静不下心来修习，所以无法接受大师的教导。”

瑞天摆摆手，他心里有数，全一会有这样的表现也在情理之中。

“全真观的事情，主要还是要看你。”毕竟现在全真观只剩他一个人，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都有权利去决定。

全一沉默了片刻，说：“我想下山。能否请大师跟院门寺的人说一声，这件事就让我来处理，可好？”

“当然不好。”瑞天直接了当地拒绝了他，“上次碰面，他对你可没有手下留情。你说让你处理，你打算怎么应对魏惊贤对你下手？”

除了袁相宜之外，瑞天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基本上还算是比较尊重当事人的意见。像现在这么果断拒绝，很少见。

“我……”全一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他心里只想着，不管怎么样，等到了魏惊贤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一定要问问他——他到底想怎么样。

瑞天叹息说：“年轻人冲动一些也属正常，可总不能把自己的小命搭上。”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全一低声道，“我总想着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就算最后得到的答案会让我很难过。”

全一也不算是个特别较真的人，他这辈子的执着都耗在了这件事上面，如果不弄清楚，他这辈子就只会觉得不甘心。

“即使你搭上自己的命，让全真观所有的希望都灭绝在妖修的手里？”瑞天问道。全一在他眼前是个特别有担当，懂事的孩子。如果连责任都不能让他清醒，那么就只有现实才能够让他明白了。

全一的脸上果真显出了挣扎的神色。然而片刻之后，他忽然深吸了口气，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就在瑞天以为他大概想通了的时候。

全一镇定自若地说：“我想得很清楚。当初答应你们的把全真观里吸灵阵的事情散播出去，也是为了那一天。”

瑞天看了他良久。

全一明显已经下定了决心，这种情况下，旁人说地再多也是多余。

“那好吧。”一旁的袁相宜忽然插嘴说：“我也去吧，可以在增加那人出现的概率的同时保护一下全一。”这种买一送一的买卖，是个人都会答应的。

瑞天想想也对。

“不过，连相宜都去的话，那要做的准备可要多一些了。”他也没直接答应，就只是顺着袁相宜的提议顺口说。

袁相宜寻思了一会，说：“钟神源不是喜欢盯着我吗？我出去他一定会跟着吧。”

“……”瑞天低声道：“你连除妖司司长都敢算计，胆子很肥啊。”

“我连妖都吃过了，还怕什么人？”袁相宜冷哼了一声，状似确实没把钟神源放在眼底。

瑞天呵呵直笑，回头看向钱有道，问：“你呢？”

钱有道惊了一下，抬起头说：“我？”

瑞天看着他说：“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比全一负担还要重似的。“

钱有道发愣了一会，心底有些别扭，想说却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但瑞天说的没错，他确实现在心理负担很重。

“镇山印的事情让你觉得有压力？”瑞天问。之前的事情发生之后，钱有道在思考事情的时候，时间就要比以往所花的时间长多了。

他就像是心里压着事，不管身边有任何事情发生，都会下意识地把自己现在需要承担的责任考虑进去。

钱有道点了点头，说：“我听全一说过了，关于院门寺传承的事情。我如果出事了，会不会对院门寺有影响了？”

瑞天沉吟了一会，说：“影响嘛……要说没有那是骗人的。不过我倒觉得不用那么在意这件事。你看我都承担了那么多年，到现在院门寺不还是瑞祥在替我扛着？”

“责任这种东西，一旦你背上了，就算钻入你的骨血当中，一辈子压在你的身上。即使有朝一日这个责任被人从你身上接下去了。它留在你骨血里的东西，还是会残留着。”瑞天叹了口气，说：“镇山印是祖上留下来的，师傅一直都觉得那只是禁锢一个人的非常不好的东西。所以一直不喜欢它，也不希望你们走师傅的老路子，被它禁锢住一辈子。”

钱有道莫名觉得背上的沉重的压力稍稍减轻了一些，但他毕竟不是袁相宜，可以没心没肺地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还有件事情，我忘记告诉你。”瑞天说：“之前镇山印忽然对我有了排斥，这个现象其实只是偶然，正常的情况下，镇山印前后的传承不会这么突然。大部分都会在前一任完全无法使用镇山印之后，才会全部转承给下一任。”所以以往的前一任主持往往悉心教导了接任者起码一二十年之后，才算是完成了传承。

“那之前怎么会……”钱有道到现在还瑞天忽然倒在地上心有余悸。而他之所谓心理负担那么大，就是因为深刻地感受到了那种所有的负担可能一下子压到了自己身上，心理上多少会有点承受不住。

“所以我后来又去试了下。果然是因为端骨妖丹的缘故。”瑞天那之后对瑞祥做了好一通的解释，才让瑞祥接受了蛇妖的妖丹放置在镇山印旁边的事实。

“因为妖丹的缘故？所以你又去挨撞了一次？”钱有道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瑞天摸了一把自己光头，说：“我脾气有点犟吧，总觉得有点接受不了，这么多年一直跟我亲密无间战斗的搭档忽然间就对我排斥了。”

“……”袁相宜从前总喊他老不休这三个字，钱有道此刻跟她有同样的感觉。若不是现在当着别人的面不好说，他现在真想骂人。

不过回头仔细想想，现在自己身上的压力总算没那么重了。

也不是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