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相宜冷不丁被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整个人忽然发悚了一会，半晌才支吾吭声。

“我就……看着好玩就跑进去了啊。”

钱有道盯了她一会，满眼怀疑。

袁相宜会左顾言其他，会口是心非，会卖关子。但不会撒谎

。

“我记得你是第一个见到那副画卷的吧，当时连全一都没有说出来按幅画叫什么，你张口就说那是山神镇妖图。而且还能把那画的细节全部都说全了。”首先这表现就不像是袁相宜会干的事情。

那时候钱有道只觉得有些奇怪，但蛇妖紧追他们后面，也容不得他有多余的时间去想些什么。现在回过头来去看，就发现了袁相宜从在结界里面被他们找到那一刻开始。各种表现就已经很奇怪。

“我可以认为你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幅画吗？”钱有道凑近她，看着她的双眼问。

袁相宜被他的动作逼得上身往后躬，倒吸了口气瞪着他。

“关你屁事。”

这一句话说出来，就等于袁相宜在说我不想告诉你。钱有道收回视线，仰头对颜夕说：“阿姊，我可以保证她没有说谎。”

“……”颜夕矮下身，语重心长地对自家少爷说：“没有证据的时候最好不好妄下判断，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吗？”

钱有道却指着袁相宜，说：“但是我们这里只有她是直接对上过蛇妖的，不信她的话，我们还能信谁？”

颜夕被钱有道这一句说得无法回嘴，她转而对上袁相宜，问：“你能保证自己所说的话属实吗？”原以为自己这么说话，袁相宜至少会有些迟疑。

袁相宜却想也不想地点下了头，说：“我保证。”

颜夕看了她许久，才缓缓地站起来。她遥遥地看向远处山谷里——老实说，就算是袁相宜的话是假，他们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证实了。

钱有道所做的符阵即将达到极限。蛇妖很快就会降临到这个人世间。

“颜夕姑娘，你该回钱府去一趟了吧。”钱隐花在一边提醒说。

颜夕倏然回神。她伸手从衣兜里摸出了一道符，递给钱有道。

钱有道一眼就看出那是颜夕的符阵符纸，便疑惑地说：”阿姊，我现在可以自己画符，就不用你的符纸了吧。”

“你刚学会，灵力之前也耗尽，现在最好不好轻易再动。”颜夕整齐说，符纸已经不容置疑地被塞进他的手心里。

钱有道原本还想拒绝，他现在感觉要好多了，再用也不会有太大的关系。但看颜夕那满是担忧的神色，他还是收紧了双手，嘴上嘟囔着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能照顾好自己。”

颜夕笑笑，说：“山谷那边随时会出事，这次不比你们在结界里的时候，会有不少人在场。所以不管是你们三个人的谁，都不要轻易去靠近。”

袁相宜忽然在一边问了一句。

“你们说的妖修也会在里面吗？”

颜夕没想到袁相宜还会惦记着这个事情，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点头说：“如果对方的目的确实是在蛇妖身上的话，那他肯定会在。”

袁相宜的神情微微发沉，迟疑了一会她仿佛做下了决定，用力点头，说：“好，我听你的，打死都不过去。”

这样的话从袁相宜飞口中说出来，连钱有道都被震惊到了。他以为凑热闹是这个人的本鞥。

颜夕草草地给他们准备了些东西，钱有道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忽然问：“阿姊，我怎么觉得你这趟回去会很久。”

颜夕背对着他，说：“家里的事情很麻烦，不过我会尽快回来。”

钱有道心底痒痒的，说句实在话，比起山谷的蛇妖，他现在更想回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人来了，才会使得颜夕都不让自己回去。明明在钱府完全要比在外面要安全得多。

“想跟着回去？”袁相宜忽然凑上来问。

钱有道一看到她的脸，心底的那股念想就一瞬间就消失殆尽了。

“不想。”他直截了当地断了袁相宜调侃的心思。

颜夕一走，场面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仿佛所有可以谈论的事情，全部都已经没有再说的价值，钱有道蹲在山岩上，看着山谷里困着蛇妖的符阵发呆。

袁相宜追在钱隐花身后，非要他把之前他跟颜夕所说的话说出来。

钱隐花被她缠得不耐烦，说：“都说了跟你没关系，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钱有道听到脸皮厚这三个字愣了下，回头朝在平地上你追我赶的两个人瞥过去一眼。这情景和在山上的时候也差不了多少嘛。

“别这么小气啊，我看你对颜夕姑娘挺有意思的，快说，是不是喜欢人家？”袁相宜口无遮拦，脑子里什么念头都能立刻从她嘴里说出来。

钱隐花被她撩地火冒三丈，说：“整天胡说八道，你脑子就不能想点正经事？”

袁相宜摊了摊手，说：“你觉得我不正经的时候，你就错了。我可是对任何事情都很正经的。人活着，不就是正儿八经地过这鸡毛蒜皮的小日子吗？“

钱隐花被她一本正经地说歪理的脸皮厚度惊得不想再跟她多说一个字了。

钱有道忽然插了一嘴进来，说：“对了，隐花，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钱隐花转头看过来，说：“少爷有什么事？”

“你真的喜欢阿姊？”钱有道托着腮一脸认真地问道。

“……”钱隐花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钱有道看他那张黑锅底一般的脸，笑出声说：“好了，不玩了。过来跟你们说点事情。”

袁相宜跑地飞快，钱隐花还是和往常一样矜持地漫步走过来。

钱有道也从山岩上站起来。

山风吹起了他身上白色的衣物，让钱有道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乘风而走的白鹤似的，袁相宜大约觉得好玩，也顺势爬了上去。

钱有道看到身体单薄地在风中晃 了两下，连忙伸手扶住她，说：“安分点坐着不行？”

袁相宜斜眼瞥他，摇头说：“不行。我就喜欢折腾。”

钱隐花原本也想上去，结果过去一看，那块山岩上站了两个人，压根就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他了。他只得站到了钱有道这边的山岩旁，说：“地上不是站地更稳些吗？少爷你和师姐半斤八两，就不要相互说了。”

钱有道愣了下，倒是没想到钱隐花会连自己都说进去。他轻咳了声掩饰了下自己的神态，说：“不说这些，讲正事吧。”

其实说起来，现在还没有事到临头，再怎么预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多半也只是空口而言。

但钱有道还是觉得要说。

特别是难得的只有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

“你们也看到了，这次事情一出来。不管是瑞天师傅也好，我家阿姊也好，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而我们三个人一点都帮不上忙。”钱有道心想，即便是他们有心，大人们也不会允许他们去冒险。

钱有道虽然知道冒险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担心自己的人都不好，但一直被保护也不是什么只得骄傲的事情。

袁相宜眺望着远方，完全不懂钱有道的烦恼。

“那不是很好吗？”对袁相宜来说，身边没有管自己的人的时光才是自由的时光，多好啊，想干嘛就干嘛。

“不好，人废久了就会被麻痹。那不是好事。”钱有道说。

袁相宜愣了下，视线转向钱有道。看了他许久忽然说：“你不会还在在意我在结界里面说的那些话吧。我跟你说，那是我被阴气影响才会说那样的话。你没必要在意。”

“不是，”钱有道承认自己是被袁相宜那时候的话影响了，但光是一些话是不会让他一直放在心上的，“我只是觉得自己是时候需要面对一下现实了，总是让大人们担心我们的安危，那就是我们太没用了。“

袁相嘟囔着说：“那可不一定，你看我都说了无数次了，用点阴气，我不会死，顶多难受一点。可那些人不还是大惊小怪的。”

“那是因为你用阴气的后果很严重的原因。”钱有道忍不住说她。

“我都活了这么多年了，在没遇到老和尚之前，不还是那样过日子？也没见怎么样啊。”袁相宜说到这里顿了下，说：“不过，我觉得你说的那句话也没错。”

钱有道被她带节奏带地脑子有点混乱，下意识地问：“什么话？”

袁相宜侧头看他，说：“人废久了确实会被麻痹。”她伸出手，看着那发青的掌心，“其实从醒来的时候开始我就在想，如果我没有遇到老和尚，这一年还在街头混的话，遇到蛇妖的时候，可能就不会被追得那么狼狈了。”

仔细回想了一下以前在街上混迹的时候，袁相宜觉得自己做事还是蛮下得了手的。她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收敛一下自己身上的阴气，放任阴气吃靠近她的妖灵，不也是在保护自己吗？

“你在歪曲事实，袁相宜。”钱有道连名带姓得喊了一声。袁相宜登时抬眼，一头雾水地看着莫名其妙就发货的钱有道。

“我又怎么了？”袁相宜二张摸不着头脑，觉得钱有道这气生地没道理。

“你不觉得你使用阴气实际上就是在变相地害自己吗？”钱有道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