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全真观的路上，照例还是全一走在最前面。钱有道同全一走在一起，一路跟他低声说着事。袁相宜叼着根草，警惕着四周，脚步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钱有道时不时回头朝她看一眼。

马上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袁相宜终于忍无可忍，朝前面大喊了一声。

“喂，我们真要进全真观啊。”

钱有道和全一停住脚，回转身对着她。

袁相宜大叹了口气，小跑了几步，站到他们跟前，说：“这样可以说了吧。”

钱有道埋怨道：“早些跟上来，就不用让我们再重复一遍说过的话了。”

全一耐心地跟她解释说：“出来之前，大师有吩咐我们怎么跟院门寺的人联系上。”之前因为是在全真观附近遇到的魏惊贤，瑞天就让他们直接找这边守着的人。名义上是让他们来找见过魏惊贤的人了解一点当时的情况，但实际上是变相地让院门寺的人掌握他们的行踪。

因此即便是他们都觉得跟对方碰面没有什么必要，但还是要照做。

对于这个举动，全一和钱有道尚能理解瑞天的用意，但袁相宜就算明白，也从头到尾的不愿意。

所以，她一听要跟院门寺联系，立刻皱起了眉头，说：“还真要和那帮秃驴汇合啊，不是说好了要去跟踪钟朔吗？”

“这不是已经跟踪了吗？”钱有道抬了抬手。

袁相宜顺势低头看过去，只见他手里还捏着几张符，顿时明白过来他是用符纸代替人了。

钱有道小声说：“钟朔好歹也是昆仑十三峰出来的钟家弟子，我们几个人大活人跟在他后面，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袁相宜无趣地撇撇嘴，道：“那多没意思……”

全一顿了下，说：“我们单独行动太危险了……”

袁相宜立刻抬手，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不用跟我解释。”

钱有道看了她好一会，似乎确定她没有敷衍自己，朝全一点头，说：“我来。”

一声尖利的哨声响彻了整个山林，惊动了附近躲藏在山里钟的鸟兽。袁相宜诧异地看着冲天的鸟儿，说：“我还以为蛇妖时间过后，这里应该没有什么生灵敢靠近了。”

全一吐出一口气，说：“太屋山附近的生灵或多或少都带有灵性。全真观不管发生什么样的变故，总是有结界护持，而且全真观的外围结界对普通生灵进入没有什么排斥，所以它们就会躲在这个地方。”因此，全真观的外围俨然就是一个天然的避难所。

袁相宜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现在已经站在全真观的结界内。

一个念头忽然闪进了她的脑海中。

“等等，院门寺的人是守在这层结界内？”她以为全一应该没有大方，能把全真观真的就这样交给外人。

全一脸色微微发沉，他沉默了好一会，像是释然地笑了一声说：“在结界内安全不少，而且如果有其他妖修无意间闯入，还可以立刻就能够察觉。”虽然他最开始放开了这个结界还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他希望可以尽快找到魏惊贤。

随着附近的惊鸟全都一哄而散，山林中的悉悉索索声却持续了好一会，稍微用点心思就知道，里面可不仅仅是兽类，还有其他的东西藏在里面。

直到从里面走出来两个和尚，袁相宜才确定院门寺的人确实守在这里。

两个和尚一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了袁相宜。

袁相宜一看到熟面孔，顿时喜上眉梢，直接朝人挥手。

“哎哟，这不是恒空，恒无嘛。”

兄弟俩脸色当即大变，却假装镇定地转头去找钱有道的下落，全当没看到她。

钱有道几步上去，只是朝俩兄弟点头，说：“瑞天主持让我们下山找你们。”

恒无点头说：“二主持已经传过消息了，不过这边要事先提醒你们。跟着我们不要紧，不可生事。”

钱有道皱眉，迟疑地点了点头。他本能地不喜欢这种被附属的感觉，他们下山本身就是为了自己的事情。

旁边的恒空朝袁相宜那边多看了一眼，说：“钱少爷我们信得过。但是那两位……”

钱有道知道他们话里的意思，却没有要为全一和袁相宜辩解的意思。他直截了当地说：“没关系，我们只是暂时跟你们一起行动而已，时机成熟就会跟你们分开了。尽量不给你们造成困扰。”

恒无脸色一变，心想，这跟二主持说的不一样啊。

“这……二主持吩咐过，万事以你们的安危为先。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要擅自行动。”

钱有道神情复杂地看着俩兄弟，说实话，如果是全一一个人来的话，倒是完全可以跟院门寺的弟子配合行动。但是他和袁相宜从来都没有和谁配合过，要他们跟这些从来没有一起行动过的人一起……着实有些困难。

他思考良久，最后还是决定照实说：“这恐怕有些难。我们并没有想过要和你们一起行动。”

恒无愣了下，随后紧张地说话都不利索了，说：“那怎么行，万一你们出事了……我们……”

袁相宜不知何时已经凑上来，瞧着恒无笑道：“紧张什么，说话都结巴了。”

恒无横了她一眼，继续对钱有道说：“总之，你们得跟我们一块行动，不然我们不会透露你们想要知道的东西。”

“……”钱有道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看样子，这一招也是二主持教的。

袁相宜一听恒无的话，扭头对钱有道说：“怎么？你不让他们跟我们一块行动？有道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钱有道自觉自己考虑的还算周到，没想到会被从来说话不过脑子的袁相宜说不对。

“我哪里不对？”

“那魏惊贤那么厉害，连全一都不是他对手。没有我们，万一给他们对上了。他们岂不是死得很惨。”袁相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和尚让我们下山可是为保护人的。”当然她没有明说他们保护的人是全一。

俩兄弟果真脸色变了，恒空跨前一步就要跟袁相宜杠上。奈何被恒无一脚拦在了身后。

钱有道叹了口气，说：“老和尚是说让我们保护全一。”

恒无终于也耐不住性子，说：“我等的安危不劳你们费心。院门寺自第一代主持承袭下来的法术，对上妖修没有问题。”

袁相宜忽然回神，对钱有道说：“对哦，老和尚能挡得住蛇妖自身妖气和混沌的瘴气，院门寺的法术应该是真的不弱。”

恒无身后的恒空重哼了一声，说：“算你识相，在山上的时候，我们只是让着你而已。”

袁相宜微微眯起了眼，似笑非笑地转向恒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钱有道在她即将要发作的时候，伸手强硬地拽住了她的胳膊，说：“恒无刚才说过，不要生事。”

袁相宜横眉竖眼地瞪他，说：“明明是他们先……”

钱有道一脸认真地跟她说教：“你还记得老和尚跟你说过要你修心吗？从现在开始，就是你开始修心的时候……”这修心二字，算是可以拿出来压袁相宜最好的理由了。

“我……”袁相宜从来都没有憋过自己的脾气，当即心情降到了谷底。

站在不远处没有参与进来的全一，忽然朝他们喊了一声。

钱有道闻声朝他看过去。

全一抬手指向天际，说：“是不是有妖修之外的东西在全真观附近出现过。”空气中夹杂着一点不太寻常的气息，但因为全真观现在本身就有不熟悉的气息在里面，让他有点难以分辨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这句话是说给恒无和恒空听的——在他们为相互配合的事情纠结的时候，全一早早就进入了状态中。

恒无诧异地看向全一。

钱有道追问：“有？”

恒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有。就在你们过来之前，有妖气碰到了全真观的结界。我们的人过去的时候，发现了一具妖尸。”

全一走了过来，听到答案之后，说：“怪不得气息那么弱。尸体呢？”

“收起来了。”恒无说，“妖气散得过多，对附近的生灵不好。院门寺的弟子随身都携带一个收妖尸的物件。”

会替妖收尸的门派在整个天朝并不多。细细算起来，这种习惯也就只有院门寺会做的这么细致。据说是院门寺祖上传下来的一个特别龟毛的习惯。

到人家的袋子里去掏尸体看总让人有些别扭，全真观也没有看妖尸的前例。全一犹豫了一会，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问道：“你们过去的时候，就是一具尸体？可有在附近感觉到其他的妖气？”

恒无摇头得很干脆，说：“我们当时也担心会是声东击西的把戏，所以就分了两个人过去看。没有发现什么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