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战朔从后面环抱住月影,两个人头发贴得很近,月影嗅着战朔身上浓郁的龙涎香,睡得无比安稳。
月影醒来时,旁边的被褥已经凉了。
他走时,特地没有吵醒她。
月影头歪在枕头上,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既欣喜于王爷的温柔体贴,又担忧随时会失去王爷。
其实她要求的不多,名分地位她一概不敢强求,王爷已经有了王妃,于王爷而言,她不过是一个无聊时打发时间的玩物。
可即便是玩物,她也想留在王爷身边,只要王爷不赶她走,王妃不厌恶她,她就安安分分的,扮好她的角色,绝不越雷池半步。
秋菊推门而入,羞涩地笑道:“姑娘,洗脸了。”
王爷连续几夜从她这里出去,今早又特地嘱咐下人不准打扰她休息,并差人送来上好的伤药,即便是再傻的人也能猜的出发生了什么。
秋菊给月影准备毛巾擦脸,“姑娘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今儿,刘总管一大早就往咱们院子里送来好些花草,我听说,都是上等的花匠细细栽培的。”
刘总管是王府管事,是这王府里最眼尖心亮的主儿,连他都上赶着送礼,可想而知王府其他人对她的态度会有怎样的转变。
月影笑笑,走到窗前掀开帘子。果然,院子里放满各式花草。
院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她觉得奇怪,王府近来似乎格外忙碌,王爷也总是疲惫不堪的样子,她隐约感到朝中将有大事发生。
“秋菊,你去问问,外面是什么情况?”
“姑娘,已经问过了,说是太后要来王府,今天一大早刘总管就忙起来了。”
当今太后是皇上战辰的生母,大行皇帝的中宫皇后,亦是战朔的养母。
月影听府内的人说,战朔生母在战朔一岁时便暴毙宫中,战朔被彼时还是皇后的太后收养。
皇后入宫五年无子,战朔被皇后收养时,正好解了皇后中宫无子的尴尬境遇,所以皇后对战朔视如己出,母子二人一时感情甚笃,皇后甚至动了要扶战朔为太子的心思。
可正当皇后联系母族势力在朝中进言之时,御医诊断出皇后有孕,继而生下战辰,故而扶战朔为太子一事便自此被搁置不提。
此时战朔已经十岁,皇家孩子本就早熟,更何况战朔天资聪慧,中宫诞子对他这个养子意味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后来,战朔与皇后日渐疏远,皇后原本心中对战朔有愧,所以也就由着他胡闹。
直到在战朔十七岁时,战朔与皇后大吵一顿,母子二人才彻底决裂。
月影算算时间,那一年,正巧是她遇见王爷的时间。
虽说王爷面上看不出任何一点对太后的依恋,甚至于会让人觉得他厌恶当今太后,起初月影也是这样认为,直到有一次,她看见王爷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冲着太后赏赐的东西叫“母后”,她才知道王爷对太后的感情很复杂。
月影想起前几日众臣要求皇帝亲政的事,再看看近来战朔疲惫不堪的神色,月影估摸着,太后八成是为这件事找战朔说情来了。
不知这对昔日感情甚好得母子要如何面对今日的场景。
照例,太后驾临,全府跪迎,太后一身衣冠霞帔,宫女太监小心翼翼伺候着太后,两旁侍卫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原本今日是日熙贴身护卫,日熙身体不适,便请了她来帮值。
战朔和王妃起身,一左一右搀扶着太后往主殿走去。
途中母子二人相视而笑,王妃在旁应和,俨然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完全看不出他们正在为皇权归属挣得不可开交。
战朔随太后进入主殿,其他一干人等在殿外等候,就连王妃也要在外面站着。
王妃看见月影时,还是一如既往的端庄大方,她冲月影笑了笑,月影不敢怠慢,立刻弯身回礼。
太后和王爷谈了很久,久到原本该午时用膳的行程改为申时再用。
就在所有人都等到精疲力尽之时,主殿内传来争执声。
“啪……不孝之子!”随着一声怒喝,太后摔门而出。
太后察觉到还有很多人在门外等候,这才敛了敛领口,强收怒意,她对着夏凝紫招手道:“孩子,陪哀家用膳。”
战朔跟在身后,面色同样深重。
席间,气氛低得吓人,亏的上来一道太后喜欢的菜,太后称赞几声,神色渐缓。
王妃见太后高兴不少,道:“这道菜王爷知道太后喜欢,特地让人准备的!”
太后抿抿嘴,“好,朔儿很好……”
说完,太后转头慈爱地看向战朔道:“朔儿从小就聪明,和……他娘一样。”
周围人立刻安静下来,战朔的母妃封妃前,是皇后的洗脚丫鬟,这是皇室不能提及的秘密。
战朔眸光有一瞬间的暗淡,很快又恢复往日冷硬的神色,他起身抱拳道:“谢母后夸奖,儿臣定当尽全力辅佐皇上处理朝政,不负母后重望。”
太后母子四处联络大臣要求亲政,战朔却说会尽全力辅佐皇上亲政的话,是明摆着要与太后母子过不去。
这下,换太后脸色难看,许久,她才吐出几个字,“好,很好!”
一顿宴席下来,再无任何一人说话,一场皇家盛宴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