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在宿云阁内将养近一月,身体上的伤已然痊愈,这日,战朔的贴身近卫冷川前来传令。
原来战朔即将大婚,他命月影参与防卫工作。
接到命令的月影并未多言,只是神色平静地答了声是,冷川想再说些什么,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退了出去。
大婚当日,盛大的仪式,华丽的喜服,络绎不绝的宾客,无不昭示着新婚夫妇的卓越地位。
半掩在孔雀扇下的女子,螓首蛾眉,双瞳含水,光芒万丈。
站在王府高墙之上的月影,尽心守护着王府的一草一木,看着满面荣光的新娘,月影心中生出无限凉意。
按理,她没有任何理由去悲凉,去伤痛,同夏凝紫相比,她本就是黯然失色的那一个,更何况,她只是战朔的奴,一个不配拥有姓名的奴。
她忆起,幼时跟在阿爹身边时,家中破天荒地买了几个大肉饼,月影从未见过那么香那么脆的肉饼,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么几块大饼,口水流了一地。
她清楚地明白这几个大饼是属于爹爹和哥哥们的,而她,除了眼睁睁地看着,别无他法。
也许是压抑太久,或是心有不甘,她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只是吞咽着口水,呆呆地在旁边看着,而是迅速伸出手去,拿起一块大饼藏在衣服下面,飞快地朝前面的树林里跑去。
离得太近,她怕阿爹瞧了去。
她停在了一个自认为很安全的地方,谁知手上一滑,那饼竟滚了出去,她顿了些许时间,便朝大饼滑落的地方追去。
她记得,那时,她明明已经没有力气再追下去了,却仍旧提着一口气去追饼,再后来,许是上天怜悯,饼停在了一个山坡下面。
她扑了上去,生怕那饼再度跑掉,然而手上的软物早已沾满泥土,不能再吃。
那时,她还不知道什么是绝望,什么是孤独。她只知道,当她看见四周浓密而又乌黑的梧桐树时,她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所抛弃,这世上的繁华也好,苦难也罢,均与她无关,心口也被堵地难受。
倏然,耳朵被扯地生疼,阿爹粗壮的嗓音在背后响起:“好你个小妮子,这饼是你能偷的?你的几个哥哥都没吃到,你也敢吃?配吗?啊?”说完,手下力气又重了几分,月影只觉得耳朵要被生生撕裂了一般。
是的,不配,不配!她从来都不配啊,卑贱如她,怎配得到世间美好的东西。
终于,再没有理由坚强下去,不管不顾地哭了出来。
至于究竟是为了那块饼,还是阿爹无情的责打,亦或者其他原因,她并不清楚。
那一夜,阿爹将她关在了柴房里,整个屋子黑黢黢的,四周的冷风猖狂地拍打着屋顶,她就蜷在柴火架上,一步也不敢动。
身体不自主得哆嗦了一下,仿佛皮肉被人拿冰凿开了一般,冰冷的痛感袭击五脏六腑,她却再也没有任何力气睁开双眼,就那样沉沉地睡去……
那次以后,她便再也不敢追求任何她喜欢的东西,因为她知道,老天会夺去她所有的希望。
所以即便再喜欢,也不会表露出来,如此,便不会有人了解她的心思,她就还能在一旁远远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