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仅凭书信不足以定罪,凭什么到我母妃这里就成了铁证?宫女不能伪造书信,那么其他人呢?我母妃从宫女到皇妃,嫉妒她的人不在少数,若其中有心怀不轨之人认为我母妃威胁到她的地位,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太后面色一沉,问道:“什么意思?”
战朔语气怪异地问道:“母后,我母妃曾是您的丫鬟,趁您沐浴时救下父皇,成为皇妃,有了皇子,难道您就不会生气吗?”
“战朔,哀家养育你十数年,不是让你来质疑哀家的,你若有此猜测,拿出证据,否则哀家饶不了你这个忤逆子!”
“母后要证据,儿臣呈上就是。”
战朔轻拍双手,道:“进来!”
只见一个浑身佝偻,面目狰狞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进寝殿,下跪磕头,道:“太后!”
太后眯着眼睛,凝视了好一会儿,突然瞪大双眼,似乎看见可怕的东西,太后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
那男子缓缓抬头回道:“草民陵阳人士聂潘!”
听完男子回答,太后忽然瘫坐在凤塌之上,双手死死按住陡然刺痛的心脏,“怎么,怎么会……”哀家不是已经派人杀了他吗,怎么会还活着?
聂潘,人称“妙笔书生聂老仙”,聂老仙善于弄画写字,一手书画笔走龙蛇,出神入化,曾被豪门显贵奉为座上宾,不过聂老仙最擅长的不是写字画画,而是临摹笔迹,任何笔迹只要过他的眼,便能立即摹出,并且足以以假乱真。
“托太后鸿福,草民虽逃过当年追杀,却残了身体,如今草民再度回宫,特意归还太后娘娘的一样东西!”说着,聂潘拿出一个精雕玉琢的玉佩出来,那玉佩通体墨绿,上面刻有一条龙一条凤,寓意龙凤呈祥。需知,世间除了皇帝皇后外,无人敢用龙凤做雕饰。
这个玉佩正是当年先皇送予太后的定情信物,太后贴身佩戴过一段时间,后来据太后说担心玉佩磨损,便将其放于寝殿内的藏宝阁中着专人看守。
战朔看着太后难堪的神色,故作惊讶道:“母后,这个玉佩不就是父皇赐予您的吗?怎么会在聂先生手里?”
是啊,怎么会在聂潘手中呢?
当初聂潘第一次觐见太后时,见太后贴身玉佩成色极好,而聂潘有习惯偷窃的毛病,便偷取回家供自己把玩。
后来太后令其仿写贤妃字迹时,聂潘就预感事情不妙,故而逃跑时特地带走了这块玉佩,以便日后保命之用。
太后当年丢失皇帝御赐定情玉佩,不敢声张,同时差人打造个仿品置于藏宝阁内,再不曾拿出来示人。
战朔冷哼一声,“母后,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您当初陷害我母妃通奸,担心事情败露,便想杀掉聂潘以绝后患,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让他逃了,如今人证物证聚在,您还有什么话可说?”
太后两手扶着案桌,强打起精神看着战朔,咬牙问道:“战朔,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战朔眸子中升起杀意腾腾,道:“简单,杀人偿命!”
太后听罢,突然似笑非笑地说道:“若是哀家不认呢?”
“不认?很好!明天这份太后的亲笔书信就会公诸于众,同时聂先生手里的玉佩也会成为刑部大堂的呈堂证供,自然,这块玉佩会是母后为了取信敌营而拿出的信物!母后,您猜猜,如果这两样呈过去,您的通敌罪会不会坐实?皇上会不会因为有一个通敌卖国的母后而受尽天下人指责?或者说,您要不要为了保全皇帝的面子自行上路?”
太后猛地抬头,两手颤抖地指着战朔道:“战朔,你,够毒!哀家是养了个白眼狼在身边啊!”
战朔摆手,示意聂潘下去,转身走近太后,轻声道:“母后,儿臣只是以其身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好,好啊!枉费哀家曾将你当作亲子一般疼爱。不是亲生的,它就是隔层肚皮!”
太后说完此话后,再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反倒像一个被儿子背叛的母亲,眼神中满是悲哀。
战朔缓缓开口问道:“母后,您曾经对儿臣好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因为儿臣能成为您巩固地位的棋子?”
只见太后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战朔继续说道:“不错,是您给了儿臣安稳的幼年,可儿臣不能谢您,因为也是母后您给予儿臣悲惨的身世,如果不是您,儿臣也可以拥有亲生母亲,毫无忌惮地在母亲身边撒娇。”
战朔眼眶子竟微微泛红,“母后,您好残忍,您给了儿臣母爱,却在战辰出生后活活收走了,您知不知道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打击?”
战朔愈发激动,他接着说道:“儿臣知道自己不是您亲生儿子,比不得战辰尊贵,所以儿臣努力讨好您,讨好战辰,只是想求您不要抛弃儿臣,可您呢?您自战辰出世以后就再也没有正眼看儿臣一眼。”
战朔低头撸起衣衫,漏出一块狰狞的伤疤,“母后,您看见这块伤疤了吗?这是儿臣当年为了救战辰留下的。那时战辰小,他的战马受惊,险些将战辰摔下马背,儿臣当时拼了命的才救下战辰,可您来了以后,只看见战辰缩在一旁瑟瑟发抖,却没看见儿臣膝盖早就被马踏出窟窿眼了,那么冷的天,能活活冻死一个人啊,您却罚儿臣在那里足足跪了五个时辰,母后,儿臣那时也有伤啊,儿臣满身是血地看着您抱着战辰时就在想:为什么战辰一出生就夺走您所有的爱,如果仅仅因为他是您的亲生儿子您就偏向他,那么我呢?我的亲生母亲又在哪里?她什么时候也能来抱抱我!”
太后听到这里,嘴角不自觉地抽动,“朔儿,哀家以为你一直不把哀家当作你的亲生母亲,以为你跟哀家不是一条心,所以才会……朔儿!”太后伸出手去够战朔的衣襟,却被战朔一把推开。
战朔突然青劲爆起,猩红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太后,语气愤恨不已,“滚!你这个杀人凶手,有什么资格碰我,你去死,去死!”。
太后愣住,许久才开口道:“好,是不是只要我死了,通敌一案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没错,只要你死,我立即结案!”
“好!”太后闭上眼睛,点头答道。
战朔此刻已经恢复那副神鬼不敬的冷漠面孔,道:“别急,在你死之前,要先斋戒诵经七天,为我母妃超度致歉!”
“你!”太后捏起拳头,良久,又松开拳头,无奈地点点头,“好,我全都答应!”
战朔听见太后的回答后,神色缓和下来,转身整理好自己有几分凌乱的蟒袍,“儿臣告退!”
战朔行礼过后,径直向殿外走去。
太后看着战朔离去的背影,突然站起来,喊道:“朔儿,你要相信,相信哀家是把你当成过亲生儿子的!”
战朔没有停下,加快脚步出殿,眼眶子里却藏着几颗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