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竟正好不徐不疾走了七步!
满座哗然,这郎生的词句风格豪放、别具一格,颇有几分大家风采,与他的样貌年纪都不符,当真是人不可貌相,也不愧是太子身边的人。
上官荨抬眼望向李承奉,道:“ 看来我是不负太子幕僚之名了,五皇子殿下,你身为皇子想必比我做的好,也请作诗一句给我等开开眼界。”
李承奉面色一变,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就连手都有点发抖。
他就知道上官荨这女人没安好心,前面铺垫了这么多,故意装作为难的样子,就是为了给他下套,存心想让他难堪。
他却忘了,最开始下套的人是他自己。
上官荨知道李承奉不论文采武功都很一般,但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了她,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来:“五皇子殿下可是怕了?”
她将这句话原原本本地还给了他。
李承奉气结,“你……!”
他现在是有苦也不能言,只得硬着头皮上。
只见李承奉缓慢地抬起脚又放下,走一步都够人呼上几口气了,莫约走了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七步都走完了,李承奉才憋出来了几句,还磕磕绊绊的:“我……我本生于春,立于、立于惊雷时!不争……春、春花红,雪中仍从容……”
说着说着,李承奉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
众人一听便知这不过是首打油诗,连最基本的平仄押韵都没有,亏得李承奉还憋了这么半天,学堂里六岁的孩童都比他做的好。
看样子近日五皇子不学无术还荒淫无度的传闻,有几分可信。
话是这么说,李承奉毕竟是当朝五皇子,哪有人敢说他不好?
沉寂了一小会,众人马上鼓起掌来,纷纷说道:“五皇子做的可真好。”
“是呀是呀,这可是七步成诗,已经很不错了。”
“五皇子这诗也是别具一格。”
……
众人夸了一阵便夸不下去了,脸上都维持着僵硬的笑容,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李承基看着这场闹剧差不多该收场了,才开口道:“五弟还需再钻研。”
上官荨见此,连忙装模作样地朝李承奉行了个礼,自谦道:“不愧是五皇子,尚某自愧不如。”
这是夸还是绵里藏针的贬,谁能听不出来呢。
李承奉面上青一阵红一阵,身体如坠冰窟,脸上却做火烧,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最终不过是广袖一甩,拂袖而去。
五皇子的离去并没有扰了众人的兴致,反倒是让宴会愈来愈热闹了。
光阴飞逝,太阳渐往西边沉了,流觞宴也终了。
众人结伴下山,一路侃侃而谈,好不快活。
行至半途,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老头挡路。那老头头发蓬乱,近看似乎能看到虱子,面上如涂了泥般又黑又脏,一双眼睛浑浊不堪,大抵是瞎了。
他衣衫褴褛,拄着根不知哪捡的树枝,冲他们喊:“可是有人经过啊?”
此话一出,大部分人都面露嫌弃之色。
老头一瘸一拐往这边走,还用脏兮兮如枯枝般的手抠耳朵,听力也很是不好的样子,道:“各位大人,可否赏老朽碗饭吃?我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一人实在是忍受不了,差了身边两名书童去赶人:“你们,去,把这脏老头赶开。”
上官荨用力握着手,眼前雾蒙蒙一片。
她哪里会不认得这是自己的师父呢?
来着流觞宴,为的就是这一刻。
重活一世,她终于又见到师父了。
忍住泪意,她制止道:“且慢。桃儿,将我出门前吩咐你带的糕点拿出来。”
“是,公子。”桃儿应道,从包袱兜里拿出了块用帕布包住的糕点,那帕布上的刺绣好是精致,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糕点。
桃儿上前几步,将糕点递到了老头的手上:“给。”
“谢谢姑娘,您人真好。”老头感激地道,却是面向上官荨这边。
众人只觉得惊异,这尚公子也太过心善,连路边的乞丐都要管,一时竟无人注意到这老头的道谢方向。
旁人注意不到,不代表李承基发觉不了,这老人必定不是一般人,只是不知他这么做意欲何为。
他且看上官荨要怎么做。
上官荨见她师父将糕点狼吞虎咽几口入腹,还嘬了嘬手指,知道他估计真是饿了,便提议道:“尚某可否请您去最近的酒楼用晚膳?”
老头笑得嘴咧开,牙黄还少了两颗:“好呀好呀。”
众人的目光愈发奇怪了,碍于太子殿下他们不敢直接讨论,只能用眼神交流,这尚公子难道真是菩萨心肠?
在一众人等的注视下,一行四人进了最近的一家酒楼。
此楼名唤珍膳楼,是来京郊游玩的人们最喜欢去的酒楼。此处环境尚好,邻近郊区田地,食材也都新鲜得紧,价格公道实在,不少人爱在这吃饭。
要了三层的一个雅间,上官荨点了不少菜,鸡鸭鱼一个都没落下。
等菜的期间,上官荨忍不住一直盯着师父看,心里想的全是前世的种种,多亏了师父才让她修得一身医术,可医死人药白骨,这一世重来她才没有那么狼狈。
不消一炷香,小二便将所有的菜品都端了上来。那鸭皮白柔嫩、肥而不腻,看着新鲜闻着香,可谓是香、酥、嫩俱全。再看那鸡鲜辣味知足,肉质细嫩翻至金黄,再以红椒点缀,闻着便食欲大增。还有那土豆炖肉汤,表面上浮着一层花花的油,香味勾人。
上官荨咽了咽口水,道:“大家都吃吧。”
话才落下,老人便开始大快朵颐,丝毫不注意礼节,吃的又香又快,看得上官荨也觉得自己饿了。
反观李承基,自入座后一直神色淡淡的,既不开口也没动筷,察觉到探询上官荨的目光,他才道:“孤不饿,你们吃便是了。”
饭饱茶足过后,老人问:“这位姑娘,你为何要帮我呢?”
上官荨见师父望着自己,没有丝毫意外,要是师父认不出来她是男扮女装才是意外:“大概就是合了眼缘吧,许是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