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公公抬着下巴,睥着上官荨,似乎是在告诉她去给公主作伴可是天大的福份。
上官荨虽身为丞相府嫡女,家中有些权势,却没法拒绝这等旨意。且不说不能拒绝,父亲也必不会让她拒绝。
她只得行礼接旨:“谢德妃娘娘抬爱。”
公公话已经传到,见人也把旨接下,便拂尘离去。
这公公前脚刚一走,上官荨还没来得及回自己院子,老夫人慕氏便差一奴婢来喊她。
“小姐,老夫人让您去她府上。”那婢女恭敬地行礼。
上官荨点头答应:“走吧。”
进了厅堂便见着老夫人端坐在椅上,身后两个奴婢拿着小扇轻摇,老夫人左手中端着上好的龙井,右手拿杯盖轻轻抚了抚,细细品了一口,好像完全没瞧见她来了。
上官荨知这是老夫人拿大家主母的威严压她,她也不想被人落了口舌,变上前去做足了礼数:“孙女见过祖母,不知祖母近来可好。”
慕氏没用正眼瞧上官荨,只是让她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动作,不急不缓再品了两口茶,才道:“起来吧。”
“谢祖母。”上官荨起身却也是站着,慕氏根本没有让她坐的意思。
又是好一阵沉寂,架子已经端的差不多了,慕氏才道:“你可知德妃为何要招你入宫?你该不会以为,她当真是看上了你的才情不成?”
上官荨心里和明镜似的,表面上却是疑虑的样子:“孙女不知。”
慕氏冷哼一声,道:“你可是丞相府嫡小姐。”这句话似是提醒,又似是敲打。
上官荨仍是装傻充愣:“还请祖母明示。”
这一会,慕氏哪会不知上官荨是在糊弄自己,她这把年纪早已阅人无数。但她也知道,今日若是不把话说清楚了,这孙女定不会按照她的旨意行事。
“普天之下,谁对那个位置没几分念想。太子母妃早已去世,还身有顽疾。五皇子母妃德妃正得当今圣上喜爱,家中还有安国公撑腰。”话说到这,慕氏意图已够明显了,留给上官荨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上官荨知道她是在敲打自己,身为丞相府的嫡女,她是这场皇位争夺中的一个大筹码,与谁成亲,便代表着丞相将站在那一派。显然,慕氏意思是要她在五皇子一边。
若不是她重生归来,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对李承奉这个两面三刀的阴险小人了解颇深,指不定也会听信这番话。只可惜,如今的她只想让李承奉得到应有的报应。
见上官荨好一会儿不说话,慕氏以为她这是答应了:“等你到了德妃那儿,可得好好表现才是。”
上官荨当即抬头,眼神直直地与慕氏对上,正义凛然道:“太子继承正统乃天命所归,孙女应当与有谋逆之心的五皇子撇清关系,怎地如今祖母倒要孙女往上凑呢?父亲大人乃当朝重臣,孙女作为他的女儿,又怎能违背皇帝陛下的旨意,与小人同流合污?”
慕氏脸上顿时一白,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她方才怎会觉得她说不出话,思索这么久,竟是给她安排上了个撺掇谋逆的罪名!
慕氏重重地将茶杯放在那梨花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怒目圆睁,剜了上官荨一眼。挑不出半个字错来,也不好发作,只得讽刺:“你倒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上官荨乖巧一笑:“多亏祖母教的好。”
慕氏气结,讽刺不成反被讽刺。最终面色难看地挥了挥手,道:“你先回吧。”
“祖母保重身体,孙女改日再来看您。”上官荨行礼离开。
这一次的博弈,她当真是一点错也挑不出来,反倒是让慕氏憋了一肚子气。但上官荨却觉十分疲惫,与这种老狐狸说话当真是步步惊心,说错或做错半点她都怕要掉一层皮。现在,她只想快些回到院中与母亲话话家常。
可惜她今日出门大抵是没看黄历,才不过走了两步,又撞上了上官玉。
“你这个恶毒阴险的贱人,都是你害惨了我娘,快把我娘还给我!”上官玉年纪不大,这骂人的功夫却和郭荷月学了个十成十。见到了上官荨,好似比见了杀父仇人还激动,三步并两步冲上来,要手刃仇人一般。
上官荨没想到上官玉是这幅不要命的架势,不由得往后缩了一小步。
但这一步在上官玉眼中,却认定是她心虚的表现。她果然是嫉妒他娘更得父亲的宠爱,所以才害得她娘离开了丞相府。天知道他有多想他娘,他都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过郭荷月了。
眼瞅着上官玉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扬起巴掌冲她而来,上官荨来不及躲闪,只得伸手抵挡。
哗地一声,两道鲜红的血痕出现在了上官荨的手臂上。
上官荨疼得差点叫了出来。男性的力气本就不小,更别提上官玉把她当成仇人,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就这样被抓一下,不知得多深。
上官玉见她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心中很是畅快,想要再给她点颜色瞧瞧,抡起手来又是要打。
说时迟那时快,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家丁已冲了上来。
小姐和少爷的冲突不是不能有,但这般身体上的碰撞,二人不管是谁受了伤,特别是少爷,他们当下人的都得受罚。
三个家丁,一人护在上官荨前边,不让上官玉靠近。另外两人一人握住上官玉的一只手,遏制他的行动。
说到底,上官玉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力气哪有成年人的家丁大,这一下,立马就被限制了行动,动弹不得。
“你们都给本少爷放开!我要打死这个害我娘的贱人!放开!”上官玉急得眼睛都红了,却摆脱不了家丁桎梏,只得愤怒吼叫。
另一旁,上官荨捂住自己的手臂,只是冷冷地看着上官玉,一言不发。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条疯狗。
上官玉更是气火攻心,叫喊声越来越大。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老夫人慕氏从屋里赶了出来。
上官玉见最心疼自己的祖母出来了,眼睛一转,嘴一瘪便哭道:“祖母,你让他们把孙儿放开吧,孙儿的手好疼呀!”
此处离慕氏的屋子又不远,她岂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边不出来,不过也是想借上官玉之手给上官荨一个教训。现在自己的宝贝孙子被家丁抓住了,可不得赶出来救场。
碍于老夫人的威严,家丁们被瞪了一眼后松开了手,连忙是退到了一旁去站着。
慕氏上前两步,心疼地看了看上官玉的手,检查了好几遍,确定见他没什么大碍,才看向上官荨。
上官荨见了眼前的一幕直想发笑。这慕氏重男轻女惯了,再加上她刚忤逆了她的意思,可不是都不想正眼瞧她了。明明她才是受了伤的那一个,慕氏却跟瞎了似的先看上官玉。
慕氏瞧了眼上官荨身上没什么大伤,虽说那手臂上的血痕很是瞩目,但养上一阵就会好的,便又拿出大家主母的威严,来压上官荨:“你个做姐姐的,且不要与弟弟计较罢。他年纪小,性子冲动,都说长姐如母,你也当忍耐些。”
上官荨听着慕氏这番虚情假意的狡辩,一阵恶心,再看上官玉依偎在慕氏怀中,笑得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样子,心下已想好了该怎么办。
上官玉看上官荨一时间没动作,以为她是怕了慕氏,便继续对慕氏撒娇:“祖母,您给孙儿吹吹,孙儿就不疼了。”说完还挑衅地看了上官荨一眼。
上官荨却毫不在意,只道:“你说我是害了你娘的贱人,那你可知你娘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打蛇打七寸,这对人也要说他最在意的东西。若上官玉心中郭荷月好母亲的形象崩塌,他怕是要崩溃。
“什么?”上官玉困惑道。
说到底,他一个半大的孩子能知道些什么,娘亲出了这等丑事,他定是被瞒在鼓里的。上官荨害了他娘也都不过是他的推测,毕竟郭荷月没少在他面前说上官荨和萧婉淑的坏话。
上官荨见他当真不知,笑意更盛:“你的好娘亲可是要篡改我娘与西域的来信,治我娘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你说,这要是真被她得逞了,且不是说萧家,就算是这丞相府,也要完蛋!”
上官玉年纪虽小,却也知道通敌叛国是何等重大罪名,这要是治下来,萧家满门抄斩是逃不掉的,搞不好还会株连九族。丞相府就算逃过一劫,他们也没了好日子过。
上官荨见他面色白了,便知有用,又道:“许是我们运气好,丞相府可以逃过一劫,但如今的地位绝对是没了。死罪可逃,活罪难免,到时候,你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怕不是要去街上做个乞儿。”
这段话真假参半,为的只是恐吓上官玉。她可不觉得吓唬个孩子有什么不好,况且这孩子才刚刚挠了她一下狠的。
打是打不得的,吓一下还不行了么。